皇帝来了。
数十骑快马踏碎夜色，铁蹄声震得别院屋瓦簌簌作响。龙旗猎猎，在风中卷起一角夜幕。
谢沉舟站在宴会厅中央，没有回头。
他听到马匹嘶鸣、靴跟叩地的声响，还有侍卫们低声的通报：“陛下驾到——”
烛火摇曳，映得太子苍白的脸忽明忽暗。他死死盯着谢沉舟，眼底翻涌着愤怒、恐惧与不甘。
林晚悄然退至角落，手指扣住腰间短剑。
萧景琰站在谢沉舟身后一步，手按刀柄，目光警惕地扫过门口。
大厅外，脚步声由远及近。
谢沉舟缓缓抬头，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步入厅内。
皇帝一身玄色龙袍，衣袂翻飞，面容冷峻如霜。他的目光在厅内扫过一圈，最终落在谢沉舟脸上。
“谢沉舟。”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你胆子不小。”
谢沉舟微微一笑，拱手行礼：“臣不敢。”
“不敢？”皇帝冷笑一声，“你可知，擅闯东宫宴席，是何等大罪？”
“臣知。”谢沉舟不卑不亢，“但臣若不来，恐怕今日便要有人含冤九泉。”
皇帝眼神微动，缓缓走向主位。
他坐下后，目光扫过桌上散落的书信与账册，又看向赵云被押在一旁的情形。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
“回陛下。”黑影上前一步，抱拳道，“太子勾结兵部尚书陈大人，意图谋反，并计划刺杀萧景琰，以夺北境军权。”
“胡说！”太子猛然站起，“我从未……”
“殿下。”谢沉舟淡淡打断他，“您当真要在此刻否认？”
皇帝抬手，示意太子闭嘴。
厅内陷入沉默。
良久，皇帝才缓缓开口：“谢沉舟，你为何要插手此事？”
谢沉舟垂眸片刻，随即抬头，语气平静：“臣为自保，也为查明真相。”
“哦？”皇帝挑眉，“你怀疑谁？”
“臣怀疑……”谢沉舟顿了顿，目光掠过林晚，“幕后之人，早已布下此局，只待我们入瓮。”
皇帝静静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你是说，朕身边的人？”他问。
谢沉舟没有回答。
皇帝忽然笑了。
他站起身，缓步走下台阶，一步步朝谢沉舟走去。
两人之间，不过三步之遥。
谢沉舟不动，只是静静望着他。
“谢沉舟。”皇帝轻声道，“你可知道，朕为何一直留你在京？”
谢沉舟仍沉默。
“因为你和朕一样。”皇帝的声音低了下来，“都曾失去一切。”
厅内众人皆是一惊。
连林晚都不由自主地抬起头。
谢沉舟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
“陛下……”他低声道。
“你恨朕。”皇帝继续说，“因为朕杀了你父亲，灭了你母族。可你知道吗？当年那道旨意，不是朕下的。”
谢沉舟猛地睁大眼：“什么？”
“朕当时还是皇子。”皇帝缓缓道，“那道旨意，是太后所下。她要斩草除根，以防前朝余孽死灰复燃。”
谢沉舟呼吸一滞。
“朕后来查过。”皇帝看着他，“你父亲谢相，其实并无谋逆之心。他只想保全天下百姓，不愿再起战乱。”
“可他已经死了。”谢沉舟声音沙哑，“我母亲也……”
“朕知道。”皇帝叹息，“所以朕让你活着，让你进浮影阁，让你布局天下。朕想看看，你是否能走出一条朕未能走完的路。”
谢沉舟怔住了。
他从未想过，皇帝竟会说出这番话。
“陛下……”他声音颤抖，“您到底想要什么？”
“朕想要一个太平盛世。”皇帝看着他，“一个不需要血洗皇权的时代。”
谢沉舟沉默良久，终于缓缓跪下：“臣……明白了。”
皇帝伸手扶他起来：“你不必谢朕，也不必感激朕。朕只是欠你一个交代。”
厅内众人皆屏息听着。
太子瘫坐在椅上，脸色惨白，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来人。”皇帝转身下令，“带太子回宫，等候处置。”
两名东厂番子上前，将太子架起。
他挣扎了一下，却无力反抗。
赵云也被押出大厅。
厅内只剩下谢沉舟、萧景琰、林晚与皇帝。
“至于你们。”皇帝看向三人，“朕另有安排。”
萧景琰上前一步：“陛下，臣愿随谢先生同行。”
皇帝点头：“好。”
他转向林晚：“你呢？”
林晚迟疑片刻，低声道：“臣……愿追随谢先生。”
皇帝笑了笑：“很好。”
他转身离去，背影在夜色中渐渐模糊。
厅内只剩烛火摇曳，风吹窗纸，沙沙作响。
谢沉舟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萧景琰走到他身边，轻声道：“你还好吗？”
谢沉舟缓缓点头：“我没事。”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萧景琰问。
谢沉舟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我要去见一个人。”
“谁？”萧景琰问。
“太后。”谢沉舟声音冷了下来，“我母亲真正的仇人。”
萧景琰神色一凝：“你要……”
“不是报仇。”谢沉舟打断他，“而是了断。”
萧景琰看着他，没再说话。
林晚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她看着谢沉舟的背影，心中泛起一阵复杂情绪。
他们之间的纠葛，从未真正结束。
如今，谢沉舟终于要面对自己的过去。
而她，也该做出选择。
“我跟你一起去。”她忽然开口。
谢沉舟转头看她，眼神复杂。
“你确定？”他问。
林晚点头：“我陪你。”
谢沉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夜风拂过，吹起他们的衣角。
三人并肩走出别院，消失在夜色中。
远处，皇宫灯火通明，仿佛永远不会熄灭。
而他们的命运，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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