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手中短刀寒光未散，苏晚晴只觉楚昭然的背影像山一样挡在她面前。风雪穿过破败的庙门，吹得殿中油灯忽明忽暗，映得那女子的脸忽隐忽现。
“你该死。”她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狠意，“你早该死。”
楚昭然握剑的手指缓缓收紧，指节泛白：“我活到现在，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
“那你来做什么？”她冷笑，“来看我活得有多惨？还是来确认我有没有死？”
楚昭然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侧身，将苏晚晴护得更严实些。
苏晚晴站在他身后，看着这陌生女人的脸，忽然觉得有些熟悉——不是在北境见过，也不是在朝堂上听过，而是那种深埋心底、偶尔闪过的记忆碎片。她皱了皱眉，想再仔细看，却被楚昭然轻轻按住肩膀。
“别动。”他低声说。
女子突然笑了，笑声比哭还难听：“你以为还能保护她？你以为你藏得住？”
楚昭然眼神一冷：“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早就变了。”她一步步走近，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你不再是那个会为别人拼命的人了。你只为自己活着。”
“我不否认。”楚昭然语气平静，“可你呢？你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女子顿住，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苏晚晴站在一旁，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心头竟升起一股说不清的酸涩。她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或许与楚昭然有着更深的牵连。
“你们……”她忍不住开口。
“闭嘴！”女子忽然大喝一声，手中短刀再次扬起。
楚昭然几乎在同一刻挥剑格挡，金属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火花四溅间，两人身形交错，刀光剑影在昏暗的殿内交织成网。
苏晚晴被震得后退几步，靠在墙边，心跳如擂鼓。她看着楚昭然与那女子缠斗，动作凌厉却不带杀意，仿佛彼此都在试探，在克制。
终于，两人错身而过，各自站定。
“你还是留手了。”女子喘着气，嘴角溢出血丝。
“你也是。”楚昭然收剑归鞘，目光沉沉。
女子低头看了眼胸前的伤口，轻笑一声：“是啊，我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楚昭然沉默片刻，忽然问：“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女子抬头看他，眼神复杂：“是你忘了，还是你根本不愿记起？”
楚昭然瞳孔微缩，似乎被击中了什么。
苏晚晴站在一旁，心中疑问越来越多，但她没有开口。她知道，有些事，现在不该问。
“你还记得当年寒州大火吗？”女子继续道，声音低沉，“你被救走的那天，我躲在柴房里，亲眼看着他们把你带走。我以为你会回来，我以为你会救我们。”
楚昭然脸色变了：“我没有办法……”
“你有。”她打断他，“你明明可以回来，可你选择了离开。”
楚昭然没有反驳，只是低下头。
“我活下来，就是想亲口告诉你——”她咬牙，“你不配活。”
楚昭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我知道。”
这句话落下，空气仿佛凝固。
苏晚晴看着两人，忽然觉得这场对峙比任何一场战斗都更让人窒息。
“够了吧。”她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穿透了沉默。
女子看向她，眼神里多了几分冷意：“你不该来。”
“我是陪他来的。”苏晚晴直视她的眼睛，“他想去哪，我就去哪。”
女子冷笑：“你把他当什么？夫君？恩人？还是你心里也明白，他不过是个棋子？”
“你错了。”苏晚晴语气平静，“我不是他的棋子，他是我的。”
女子一愣，随即大笑：“有趣，真有趣。你们这些高门贵女，总是以为能掌控一切。”
“我没想掌控他。”苏晚晴淡淡道，“我只是愿意陪他走到最后。”
楚昭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
女子笑了一会儿，忽然停下，神色黯然：“你们……真是天生一对。”
楚昭然没说话，只是缓缓走向她。
“你还要杀我吗？”她问。
“不。”他说，“你已经死了。”
她一怔。
“你心里那个楚昭然，早就死了。”他继续道，“你现在看到的，只是一个活在权谋里的影子。”
女子沉默许久，终是低下头，像是认命了一般。
“你走吧。”楚昭然说，“离开寒州，别再回来。”
“你以为我会信你？”她苦笑，“你放过我，是因为你还想用我，对吗？”
楚昭然没有否认：“如果你真这么聪明，就该明白，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女子盯着他看了很久，最终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风雪中。
苏晚晴看着她的背影，心头莫名一阵发紧。
“她不会善罢甘休。”她说。
“我知道。”楚昭然点头，“但至少，她不会再轻易动手。”
“为什么？”她问，“因为她还信你？”
“不。”他摇头，“是因为她还爱我。”
苏晚晴一怔。
楚昭然转过身，看着她：“你是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她没有回答。
“我是那个亲手毁掉自己家的人。”他说，“我是那个为了活命，可以抛弃所有的人。我是那个背叛朋友、利用女人、只为爬上权力顶峰的野心家。”
“你不是。”她脱口而出。
他笑了：“你怎么知道？”
她看着他，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他的手。
“我不知道你过去经历了什么。”她说，“但我看得见你现在的心。”
他没有抽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你不是个坏人。”她继续道，“你只是太累了，太苦了，所以才把自己藏起来。但我知道，你还在挣扎，还在努力做一个对得起良心的人。”
楚昭然眼神动了动。
“我不需要你原谅我。”他说，“我也不值得你这样。”
“可我还是愿意陪你。”她看着他，目光坚定，“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做过什么，我都愿意陪你。”
他沉默许久，终是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谢谢你。”他低声说。
风雪仍在呼啸，可这一刻，苏晚晴觉得心里很暖。
翌日清晨，楚昭然与苏晚晴离开庙宇，返回寒州旧宅。
屋内依旧寂静，桌上那半碗干涸的粥仿佛诉说着什么。
“她为什么会来这里？”苏晚晴问。
“她在找一个人。”楚昭然答。
“谁？”
“一个不该出现的人。”他眼神沉沉，“一个可能比我更危险的人。”
“你是说……还有人活着？”
“不止一个。”他说，“当年寒州覆灭，不止她一人逃出生天。有些人，一直在等机会。”
“等什么？”
“等我死。”
苏晚晴心头一紧。
“那你呢？”她问，“你也在等他们来找你？”
楚昭然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我已经等了太久。”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找出他们。”他说，“一个一个，亲手了结。”
“你疯了？”她急了，“你这是在送死！”
“我必须这么做。”他语气坚定，“否则，他们永远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你。”
她看着他，忽然觉得心痛。
“你总是这样。”她说，“什么事都自己扛，从不考虑身边的人。”
“因为我不值得你们信任。”他说。
“可我信任你。”她抓住他的手，“哪怕你真的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我也愿意相信你。”
他看着她，眼神动摇。
“别让我后悔。”她轻声说。
他闭了闭眼，点点头。
“好。”他说，“我答应你。”
夜幕降临，寒州城外的风雪更大了。
远处山林深处，一道黑影悄然浮现，站在高处俯瞰寒州旧宅，眼中满是恨意。
“楚昭然……”她低声呢喃，“你死期到了。”
她转身离去，消失在风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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