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周的讲座日程表贴在A大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周诗雨端着奶茶，指尖划过“王奕”两个字。
下午三点，主报告厅，量子纠缠与空间维度。
她咬着吸管笑，物理系的讲座，听着就头大，但不妨碍她去看主讲人。
两点五十，周诗雨抱着笔记本电脑走进报告厅，人已经坐满了大半。她没往前排凑，选了倒数第三排的角落位置。视野刚好能越过人群，落在主席台上。
三点整，主持人介绍完毕，王奕走上台。还是白衬衫，黑西裤，领结系得一丝不苟。手里拿着个黑色的U盘，步伐沉稳。她站在讲台后，先调试了一下麦克风。
“喂。”
声音透过音响传出来，比图书馆那次更清晰些，台下有窃窃私语。
“这就是B大那个年轻导师？”
“看起来好严肃……”
周诗雨托着下巴，看得认真。王奕说话语速很快，没有多余的停顿。PPT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公式和图表，她却讲得条理分明。偶尔抬眼扫过台下，目光锐利，带着审视的意味。
讲到某个复杂的实验模型时，她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快速演算。粉笔灰簌簌落下，落在她的肩膀上。她像是没察觉，直到写完最后一个符号，才放下粉笔，拍了拍手上的灰。
周诗雨忽然觉得，这人认真的样子，比在图书馆时顺眼多了。
讲座进行到一半，周诗雨悄悄拿出手机，点开校园论坛，搜索“王奕”。跳出好几个帖子，大多是B大的学生发的。
“王导的课，挂科率全校前三。”
“见过她凌晨三点在实验室改论文。”
“听说她不食人间烟火，连奶茶都不喝。”
周诗雨挑了挑眉，不喝奶茶？那上次咖啡洒在她身上，算不算是“投其所恶”？
她正看得入神，台上的王奕忽然停了下来。
目光直直地扫过来，落在她的位置。周诗雨心里一跳，赶紧把手机按灭，抬头露出个乖巧的微笑。
王奕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半秒钟然后移开，继续讲课。像是刚才那一眼，只是错觉。
周诗雨松了口气，后背却有点发烫，这女人，眼神也太尖了。
讲座结束时，已经五点多。夕阳把报告厅的玻璃窗染成了橘红色。听众陆续离场，王奕被几个学生围住提问。她站在原地，耐心地解答，语气依旧平淡，却没有不耐烦。
周诗雨没急着走，她靠在门口的柱子上，看着那个被人群围住的身影。白衬衫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连带着她周身的冷意，似乎都淡了些。
等人群散去，王奕收拾好东西，往门口走。
周诗雨立刻迎上去。
“王老师。”
王奕停下脚步，看到是她，有点意外。
“有事？”
“我刚才听了您的讲座，”周诗雨仰着脸笑，眼睛弯成月牙
“好多地方没听懂，但觉得好厉害。”
王奕没接话，只是看着她。
“我叫周诗雨，A大中文系的。”她主动介绍，像是怕对方忘了
“就是昨天在图书馆，不小心把咖啡洒在您身上的那个……”
“记得。”王奕打断她，语气没什么起伏
“有事吗？”
“哦，是这样的，”周诗雨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我在考虑跨校保研，想问问B大中文系的情况。您是B大的老师，应该比较了解吧？”
她故意把“跨校保研”说得含糊，她心里也清楚，物理系的导师，怎么可能了解中文系的事。
王奕果然皱了皱眉。
“我是物理系的。”
“啊，对哦，”周诗雨拍了下额头，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瞧我这记性。那您知道中文系哪个导师比较好吗？”
王奕沉默了几秒。
“不清楚。”
“这样啊……”周诗雨脸上露出点失落，很快又扬起笑容
“那也没关系，谢谢您啊，王老师。”
她侧身让开，像是要放王奕走。等王奕走出两步，又忽然开口。
“王老师，您这是要回B大吗？”
王奕回头。
“嗯。”
“太巧了！”周诗雨眼睛一亮，
“我家就在这附近，等会儿要开车回家。您讲座结束肯定累了，要不要顺路坐我的车？”
王奕看着她，女孩站在夕阳里，头发被染成金棕色，笑容甜得晃眼，那眼神，亮得像藏了星星。
“不用。”王奕拒绝得干脆
“我自己开车来的。”
“啊……这样啊。”周诗雨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
“那太可惜了。我还想着，能跟您多请教几句呢。”
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王老师，您的车停在哪呀？我刚才好像没看到外面有特别显眼的车。”
王奕的车是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她报了个位置，在学校东门的停车场。
“好巧！”周诗雨又笑起来
“我车也停在那！那我们一起走吧？”
这次，她没给王奕拒绝的机会，已经率先迈步往东门走，步伐轻快，像是怕对方反悔。
王奕看着她的背影，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从报告厅到东门，要穿过一条长长的银杏道。秋天的银杏叶开始泛黄，被风吹得簌簌落下来。周诗雨走在前面，偶尔会停下来，捡起一片形状完整的叶子，夹进笔记本里。
王奕跟在后面，保持着两步的距离。她看着女孩弯腰捡叶子的背影，忽然觉得，这画面和她平日里接触的公式、数据，格格不入，却又不讨厌。
“王老师，您平时除了做实验，还喜欢做什么呀？”周诗雨忽然回头问。
“看书。”
“看什么书？物理教材吗？”
“偶尔也看别的。”
“比如呢？”
“历史。”
“哇，没想到您喜欢历史！”周诗雨眼睛瞪得圆圆的，
“我是学中文的，我们可以交流一下呀。”
王奕没接话。
两人一路走着，大多时候是周诗雨在说，王奕偶尔应一声，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A大食堂的新菜式，B大图书馆的开放时间，路边的猫今天没出现……
周诗雨说得兴致勃勃，王奕听着，没觉得烦。到了停车场，周诗雨指了指不远处一辆白色的小轿车。
“那是我的车。”
王奕的车在另一边，黑色的，和她的人一样，低调得很。
“那王老师，我先走啦。”周诗雨拉开车门，回头冲她挥挥手
“下次有机会再请教您问题！”
“嗯。”
王奕看着她坐进车里，发动引擎。白色的车缓缓驶出停车场，在路口转弯时，周诗雨还摇下车窗，冲她挥了挥手。
王奕站在原地，直到车影消失，才转身走向自己的车。坐进驾驶座，她习惯性地系好安全带，却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脑海里，莫名浮现出刚才周诗雨捡银杏叶的样子。还有她笑起来时，嘴角的两个小梨涡。
她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屏幕亮起，却先看到了锁屏壁纸——是实验室窗外的夜空，只有一颗很亮的星。
她盯着那颗星看了几秒，忽然想起刚才周诗雨车里播放的音乐。是首很轻快的英文歌，旋律有点耳熟，却想不起名字。
王奕皱了皱眉，发动车子。黑色的轿车驶出停车场，汇入晚高峰的车流。她没发现，后视镜里，那辆白色的小轿车，远远地跟在后面。
周诗雨握着方向盘，看着前面那辆黑色的车，嘴角弯弯扬起。她根本不是要回家。
所谓的“顺路”，不过是她打听好王奕的路线，算好的偶遇。
手机里，刚从学生会朋友那要来的王奕的车牌号，还亮着。她轻轻哼起刚才车里放的歌，手指在方向盘上打着节拍。
她看着前面的车拐进一条僻静的小路，那里通往B大的教职工宿舍。周诗雨的眼神亮了亮，踩下油门，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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