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重新挂回我脖子的第三天,我开始做那些梦。
梦中我穿着古代服饰,站在一座被战火笼罩的城池上。烽烟四起,箭矢如雨,而我手中握着一块血玉,对着城下千军万马高声吟诵着什么。每次梦到这里,总会有个身影从背后抱住我,将我拉下城墙。我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雪松与古籍的气息——和张海客一模一样。
每次从这样的梦中惊醒,玉佩都会变得滚烫,上面的血丝似乎比前一天蔓延得更长。我查遍了祖母的笔记和所有能找到的典籍,却找不到任何关于"血玉"或"玉契"的记载。
"注意力不集中。"
张海客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拉回。我正站在山海阁的后院里,进行他所谓的"基础防身训练"。自从那晚遇袭后,他坚持要我学习自卫技巧。
"我分心了。"我揉了揉太阳穴,昨晚的梦境让我睡眠质量极差。
"敌人不会因为你没睡好就手下留情。"张海客绕着我缓缓踱步,像一头审视猎物的黑豹。他今天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衬得肤色越发冷白,下颌线条如刀削般锋利。"再来一次。"
我摆出他教我的防御姿势,他则扮演袭击者,从背后突袭。前几次训练中,我已经掌握了基本的解脱技巧,但今天——
他的手臂环住我的脖颈时,那股熟悉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瞬间让我想起梦中的场景。我僵在原地,忘记了所有动作。
"就这样放弃抵抗了?"他的呼吸喷在我耳畔,激起一阵战栗。
我猛地用手肘向后击去,却被他轻松格挡。一个转身,我试图用他教过的擒拿手法反制,却因为动作太大而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后倒去。
张海客迅速伸手揽住我的腰,另一只手托住我的后脑,缓冲了跌倒的冲击。我们就这样僵持着,他的脸离我只有寸许,黑眸中闪烁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我的后背紧贴着他的手臂,能感受到布料下坚实的肌肉。
"你..."我刚开口,他突然松开手,后退一步,表情重新变得冷峻。
"今天到此为止。"他转身走向回廊,"你太累了,休息两天再来。"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胸口莫名发闷。这两周来,每次训练都会出现类似的情况——每当我们肢体接触超过某个界限,他就会突然喊停,仿佛在害怕什么。
齐伯从厨房端来一杯热茶:"苏小姐,喝点安神的。"
"谢谢。"我接过茶杯,"齐伯,张先生他...平时也这样喜怒无常吗?"
老人笑了笑:"老爷性子是冷了些,但对苏小姐已经算很有耐心了。"
"什么意思?"
"山海阁以前也请过几位鉴定师,最长的没干满一周。"齐伯压低声音,"他们都说老爷太苛刻,要求高得不似常人。"
我抿了口茶,香气清冽,带着一丝甜味:"那他为什么对我..."
话未说完,后院突然传来一阵异响,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齐伯脸色一变,匆匆赶去查看。我犹豫片刻,也跟了上去。
后院墙角,一个黑衣人正翻墙而入,看到我们立刻摆出攻击姿态。我下意识摸向胸前的玉佩——它又开始发烫。
齐伯挡在我前面:"汪家的人?"
黑衣人冷笑一声,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青铜小瓶,拔开塞子。一股黑烟从中涌出,迅速凝聚成蛇形,朝我们扑来。
"退后!"张海客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下一秒,他已经挡在我们面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青铜短剑。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光,那黑烟触到剑光,发出刺耳的嘶叫,随即消散。
黑衣人见状,转身欲逃。张海客手腕一抖,短剑脱手而出,精准地钉在黑衣人脚前的地面上。
"回去告诉汪藏海,"张海客的声音冷得像冰,"再派喽啰来骚扰,我就亲自登门拜访。"
黑衣人仓皇逃走,张海客这才转向我们:"没事吧?"
"没事。"我盯着他手中的青铜短剑,剑身上刻满了与玉佩上相似的符号,"那是什么东西?黑烟怎么会..."
"巫术。"他简短地回答,收起短剑,"这两天别来山海阁了,等我处理完汪家的事再联系你。"
"等等!"我抓住他的衣袖,"你总得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那些梦,玉佩上的血丝,还有刚才的...巫术。这已经超出正常范围了。"
张海客的目光落在我抓着他衣袖的手上,表情略微松动:"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我固执地不肯松手。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伸手轻触我胸前的玉佩。在接触的瞬间,玉佩发出微弱的红光,那些血丝仿佛活物般蠕动起来。
"等这些血丝布满整块玉的时候。"他收回手,"现在,回家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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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没有听话地回家休息。相反,我在山海阁附近的咖啡馆坐了一下午,透过窗户观察着古董店的动静。傍晚时分,我看到张海客独自出门,穿着黑色风衣,行色匆匆。
鬼使神差地,我拦了辆出租车跟了上去。
张海客的车最终停在城郊一处废弃工厂外。我让司机停在远处,自己悄悄跟了进去。工厂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霉味。我躲在生锈的机器后面,看到张海客站在空地中央,对面是一个白发老者。
"...期限快到了。"老者声音嘶哑,"张家答应我们的东西呢?"
张海客的声音冷静:"约定是满月之夜,还有三天。"
"汪家等不及了。"老者咳嗽几声,"血玉已经现世,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如果你不能兑现承诺..."
"我自有分寸。"张海客打断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这是定金,剩下的满月之夜一并交付。"
老者接过锦盒,打开看了一眼,满意地点头:"还是张公子爽快。不过..."他突然压低声音,"听说你身边多了个姑娘?血玉在她身上?"
我心头一紧,不自觉地攥紧了胸前的玉佩。
张海客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我的私事不劳费心。"
"呵呵,老朽只是提醒一句。"老者阴森地笑了,"百年前那场悲剧,可别重演啊。"
"滚。"张海客只说了一个字,但其中的寒意让我都打了个哆嗦。
老者离开后,张海客仍站在原地没动。我屏住呼吸,生怕被发现。突然,他头也不回地说道:"出来吧,跟了一路不累吗?"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犹豫片刻,我慢慢从藏身处走出来。
"你怎么发现我的?"
"你的心跳声。"他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喜怒,"还有玉佩的共鸣。"
我走到他面前:"那是谁?你们在交易什么?"
"一个中间人。"他简短地回答,"有些古董不方便走正规渠道。"
"别骗我了!"我突然爆发,"我听到你们说什么'张家'、'汪家'、'血玉',还有'百年前的悲剧'!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古董交易!"
张海客的眼神骤然变冷:"你跟踪我?"
"因为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迎上他的目光,"玉佩、血丝、那些梦,还有你——正常人不会有那种速度和力量。你到底是什么?"
"这不关你的事。"他转身欲走。
我一把拉住他:"怎么不关我的事?我的玉佩现在变成这样,我天天做那些怪梦,还有人因为这块玉想杀我!我有权知道真相!"
张海客猛地转身,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我吃痛。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金色:"你想知道真相?好,我告诉你——我确实不是普通人,这块玉也不是普通的玉。它选择你是有原因的,但现在知道得越多对你越危险!"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情绪失控。他呼吸急促,眼中金色更盛,整个人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我本能地后退一步,却被他拉得更近。
"怕了?"他冷笑,"这才是我真实的一面。现在,你还想知道更多吗?"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稳:"是。"
这个回答似乎出乎他的意料。他怔了怔,眼中的金色渐渐褪去,松开了我的手。
"固执。"他轻叹一声,"走吧,送你回家。"
回程的车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直到车停在我公寓楼下,他才开口:"这两天别出门,有事立刻联系我。"
"张海客,"我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即下车,"你说玉选择我有原因...是什么原因?"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就在我准备下车时,他突然说:"因为它记得你。"
这个莫名其妙的回答让我更加困惑。我刚想追问,突然注意到后视镜里有两个黑影正向车子靠近。
"别回头。"张海客的声音极低,"公寓有后门吗?"
"有,从地下室可以..."
"听我说,"他打断我,手悄悄伸向车门把手,"我数到三,你立刻跑向地下室,别回头,别停,明白吗?"
我紧张地点头。
"一、二——"
"三"字刚落,张海客猛地推开车门,将一个扑上来的黑影撞飞。同时,我冲向公寓后门,耳边传来打斗声和痛苦的嚎叫。
就在我即将到达地下室入口时,一个黑影从侧面扑来。我本能地侧身闪避,却还是被撞倒在地。袭击者戴着面具,手中寒光一闪——是把匕首!
我拼命挣扎,却无法挣脱。匕首朝我胸口刺来,千钧一发之际,胸前的玉佩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将袭击者弹开。他惊叫一声,面具下的眼睛充满恐惧:"血玉认主了?!"
下一秒,张海客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一记手刀将他击晕。另外两个袭击者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没事吧?"张海客扶我起来,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紧张。
我摇摇头,惊魂未定地看着地上的人:"他们是谁?"
"汪家的爪牙。"他检查了一下我的情况,确认无碍后松了口气,"看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意思?"
他没有回答,只是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齐伯,启动'玄鸟'预案,立刻。"挂断电话,他转向我:"收拾必需品,今晚搬去山海阁住。"
"什么?我..."
"除非你想每天晚上都遇到这种事。"他打断我,眼神严肃,"血玉已经认主,汪家不会善罢甘休。只有山海阁能保护你。"
我看着他罕见的焦急表情,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那些谜团、那些危险,还有他若即若离的态度——一切都有了解释。他在保护我,用他自己的方式。
"好。"我最终点头,"但我有个条件。"
"说。"
"别再对我撒谎。"我直视他的眼睛,"无论真相多离奇,我有权知道。"
月光下,他的表情几经变化,最终化为一声轻叹:"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