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宁楚楚搬进了傅家位于半山的顶级豪宅“云顶”。车子驶入雕花铁门,穿过大片精心修剪的玫瑰园,停在一座宛如现代艺术馆的玻璃建筑前。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室内纤尘不染,却冰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傅瑾年亲自在门口等她。他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色丝质衬衫,袖口随意挽起,少了几分宴会那晚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但那双眼睛看过来时,宁楚楚依旧感到一种被锁定的心悸。
“欢迎回家,楚楚。”他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掌心温热,力道却不容挣脱。
家?宁楚楚对这个词感到一阵讽刺。这不过是一场价值五亿的交易场所。
傅瑾年牵着她参观。豪宅内部的设计极尽简约奢华,空间感十足。然而,当宁楚楚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天花板的角落、壁画的边缘、甚至客厅那株巨大的绿植叶片背后时,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极其隐蔽的、闪着微弱红光的微型摄像头。不止一处,几乎无处不在。
她后背瞬间爬上一股寒意,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这些摄像头…是怎么回事?”
傅瑾年神色不变,甚至带着一丝安抚的笑意:“别紧张,楚楚。这是为了你的安全。云顶安保级别很高,这些监控覆盖全屋无死角,能第一时间发现任何异常。你是我的妻子,保护你是我的责任。”他伸手想碰她的脸,宁楚楚下意识地偏头躲开。
他的手顿在半空,眼神几不可察地暗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你的房间在二楼,我带你上去。”
主卧同样宽敞明亮,衣帽间里挂满了当季最新款的女装,尺寸与她分毫不差。梳妆台上摆放着顶级护肤品和珠宝,璀璨夺目。宁楚楚的目光却被床头柜上一个小小的相框吸引——那里面竟然是她大学时在图书馆自习的照片!角度像是偷拍的,她甚至不记得有谁在那个角度拍过她。
“你……”她拿起相框,指尖冰凉,“这些照片…你从哪里弄来的?”
傅瑾年从身后轻轻拥住她,下巴搁在她头顶,声音低沉而满足:“只是想多了解你。你的过去,我没能参与的时光,只能靠这些来弥补遗憾。喜欢吗?”
他的气息包裹着她,亲昵的动作却让宁楚楚如坠冰窟。这不是了解,这是赤裸裸的窥视!他所谓的“观察很久”,远比她想象的更深入、更病态。
“傅瑾年,我需要隐私。”她努力保持冷静,试图挣脱他的怀抱。
“在我身边,你不需要任何防备。”他的手臂收得更紧,语气带着一种偏执的笃定,“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当天下午,宁楚楚就发现自己的手机无法正常联网和拨打电话了。屏幕显示无信号。她找到傅瑾年,他微笑着递给她一部崭新的、款式独特的手机。
“用这个。你的旧手机信号模块坏了,我让人处理掉了。这部手机是特制的,安全级别最高。”他顿了顿,眼神幽深,“而且,它只能联系我一个人。这样,无论你什么时候需要我,都能立刻找到我。”
宁楚楚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切断她与外界的联系,只保留与他单线的通道。这哪里是保护?这是囚禁!一座用黄金和钻石打造的豪华囚笼!
她试图联系闺蜜林妍,用新手机发信息、打电话,果然全部失败。尝试连接家里的Wi-Fi,也被提示需要特殊权限。她被困在了这座冰冷的玻璃宫殿里,唯一的出口钥匙,牢牢攥在傅瑾年手中。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傅瑾年临时有个紧急会议去了书房。宁楚楚独自在客厅看书,一阵穿堂风吹过,竟将书房厚重的门吹开了一条缝隙。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想帮他关好门。
书房内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气,是傅瑾年惯用的香水味。书桌宽大整洁,宁楚楚的目光却被桌角一个未完全合拢的抽屉吸引。她犹豫了一下,一种强烈的不安驱使她轻轻拉开了抽屉。
里面没有文件,只有一本厚厚的、黑色皮质封面的笔记本。她迟疑着翻开——
只一眼,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笔记本里贴满了照片。从她大学时代到现在,上课、逛街、在咖啡馆看书、参加行业论坛……角度各异,显然都是偷拍!照片旁边,是密密麻麻、工整到近乎刻板的笔记:
“4月15日,晴。楚楚在‘云上’咖啡馆靠窗位,点了热拿铁,阅读《国富论》,持续2小时17分。期间抬头看窗外7次,无特定注视目标。不喜欢邻桌小孩的吵闹声,微皱眉3次。”
“6月3日,雨。楚楚参加金融峰会,发言逻辑清晰,气场强大。深蓝色套装很适合她。会后拒绝了张氏公子的晚餐邀约(明智)。”
“恐惧清单:密闭电梯(持续时间超过3分钟会呼吸急促)、高处边缘(避免带她去顶楼露台边缘)、洋葱(厌恶,接触后食欲下降明显)……”
“喜好观察:偏好蓝色系衣物(尤其湖蓝)、喜欢古典乐(巴赫、肖邦)、习惯睡前阅读(非虚构类居多)、咖啡只喝热拿铁(不加糖)……”
记录之详尽、观察之入微,令人毛骨悚然!这根本不是爱慕者的记录,而是偏执狂的监视档案!宁楚楚浑身发抖,几乎握不住那本沉重的笔记。傅瑾年所谓的“了解”,就是这种无孔不入的窥探!他甚至记录了她的恐惧和生理反应!
就在这时,书房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宁楚楚慌忙将笔记塞回抽屉,猛地关上,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进来的是傅家的老管家陈伯。他头发花白,面容和善,在傅家服务了二十多年。他看到宁楚楚脸色惨白地站在书桌前,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忧虑。
“少夫人,”陈伯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老人特有的沙哑,“您…还好吗?”
宁楚楚强作镇定:“没事,陈伯。风把门吹开了,我进来关一下。”
陈伯点点头,没有多问,只是将手中端着的热茶轻轻放在茶几上。他动作缓慢,放下茶杯时,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了一下。宁楚楚注意到,茶杯底似乎粘着一点微小的白色异物。
陈伯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少夫人…先生他…他其实很苦。只是…有些执念太深了,深得…连他自己也未必看得清。”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只化作一句更低的警告:“您…万事小心。”
说完,他不再停留,轻轻带上了书房的门。
宁楚楚快步走到茶几边,端起茶杯。杯底粘着一张被水汽微微晕开的字条,上面是陈伯仓促写下的、潦草无比的两个字:
**快逃!**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宁楚楚指尖发麻。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粉碎。傅瑾年的病态远超出她的想象,连看着他从少年长大的老管家都感到了恐惧,甚至不惜冒险提醒她!
她猛地抬头环顾四周,天花板的角落,那个微小的红点正无声地闪烁着,像一只永不疲倦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巨大的恐惧和愤怒交织着席卷而来,几乎将她淹没。她被困住了,被一个用深情和金钱编织的、名为“保护”的陷阱死死困住。
而猎人,此刻正在归来的路上。引擎声由远及近,撕裂了别墅死一般的寂静。
宁楚楚迅速将字条揉碎,冲进洗手间扔进马桶冲走。她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惊惶的脸,用力深吸了几口气。不能慌!傅瑾年是个敏锐到可怕的猎人,一丝破绽都可能让他察觉到她的反抗之心。
她必须冷静下来。逃?怎么逃?外面是铜墙铁壁的安保,身上没有通讯工具,甚至连这座豪宅的完整结构都不清楚。陈伯的警告是善意,却也让她明白,傅瑾年的掌控欲和势力范围远超她的预估。
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沉稳有力。宁楚楚对着镜子,努力扯出一个看似平静的微笑。
门开了,傅瑾年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深邃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她:“楚楚?怎么在洗手间待这么久?脸色不太好。”他走近,带着室外的微凉气息,伸手探向她的额头。
宁楚楚强忍着躲闪的冲动,任由他微凉的指尖触碰自己的皮肤。他的眼神专注而关切,仿佛一个真正担忧妻子的丈夫。如果不是亲眼见过那本恐怖的笔记,如果不是陈伯那张警告的字条,她几乎又要被这完美的伪装迷惑。
“没什么,可能有点累了。”她垂下眼睫,掩饰住眼中的惊涛骇浪。
傅瑾年凝视着她,几秒后,忽然展臂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累了就靠着我。楚楚,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心跳平稳。宁楚楚僵硬地靠在他胸前,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雪松冷香。这怀抱曾在她发烧时给予过温暖,在宴会上为她挡过风雨,此刻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和冰冷。
甜蜜的表象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控制欲和病态的占有。这场交易,她踏入的并非婚姻的殿堂,而是猎人精心布置的牢笼。而猎人,正享受着猎物温顺依偎的错觉。
宁楚楚闭上眼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恐惧并未消散,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正在恐惧的废墟中滋生——被愚弄的愤怒,以及,绝不坐以待毙的决心。
她必须找到钥匙,打开这座黄金牢笼的钥匙。在此之前,她需要更完美的伪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