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余痕

陈雅是被手腕上的灼痛惊醒的。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楼下早餐铺飘来的豆浆香——一切都和“幸福里二期”覆灭前的那个清晨一模一样，却又处处透着不真实的平和。

她猛地坐起身，撩起袖子。手腕内侧，那个浅浅的银镯印记泛着淡淡的银光，像一块被体温焐热的金属，灼痛感正从印记中心丝丝缕缕地渗出来。

江晚星“醒了？”

江晚星端着水杯走进来，眼底带着掩不住的疲惫

江晚星“医生说你只是脱力，没什么大碍，但最好再观察两天。”

这里是医院，一间普通的双人病房。郭麒麟趴在对面的病床上睡得正香，口水浸湿了半边枕头；宋祖儿靠在窗边翻着一本旧杂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那里有一道新鲜的折痕；周柯宇和刘宇宁不在，床头柜上放着两个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应该是他们买来的。

陈雅“我们……睡了多久？”

陈雅的声音有些沙哑。

江晚星“一天一夜。”

江晚星递过水杯江晚星“昨天从废墟里出来，你刚走到街角就晕过去了。说来也奇怪，周围的人好像都不记得幸福里二期了，问起7栋，他们只说那里早就拆了，是片荒地。”

陈雅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杯壁的凉意，才稍微找回一点真实感。她低头看着手腕上的印记，忽然想起什么陈雅“我的银镯呢？”

江晚星“在这里。”

江晚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丝绒袋，倒出那枚“念”字银镯。它比昨天埋进土里时更黯淡了，表面的纹路像是被岁月磨平了许多，轻轻一捏就会碎掉似的。

陈雅接过银镯，刚碰到它，印记的灼痛感突然加剧。她“嘶”了一声，银镯从指尖滑落，掉在床单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郭麒麟被惊醒，揉着眼睛坐起来郭麒麟“怎么了？

陈雅“没什么。”

陈雅把银镯捡起来，塞进床头柜的抽屉里陈雅“可能是还没缓过来。”

宋祖儿放下杂志走过来宋祖儿“我刚才给刘宇宁打电话，他说查到点东西。幸福里二期的地皮确实是十年前就拆了，开发商是‘安和地产’，但这家公司在五年前就注销了。”

陈雅“安和地产？”

陈雅皱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江晚星“你奶奶留下的旧书里提过。”

江晚星提醒道江晚星“最后一页夹着的那张报纸剪报，报道1987年火灾的时候，提了一句开发商的名字，就是安和地产。”

陈雅猛地想起那张泛黄的剪报，边角都已经脆化，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只依稀能辨认出“火灾”“七人遇难”“开发商安和地产”几个字眼。当时她只注意到火灾和遇难人数，没在意开发商的名字。

郭麒麟“这么说，安和地产和‘幸福里’的秘密脱不了干系？”

郭麒麟摸了摸下巴郭麒麟“那幸福里三期呢？我们昨天看到的奠基碑是真的吗？”

提到“幸福里三期”，病房里的空气瞬间沉了下去。

宋祖儿的脸色白了白宋祖儿“我刚才查了新闻，城西确实有个新楼盘叫幸福里三期，开发商是……安和地产。”

郭麒麟“注销的公司还能开发楼盘？”

郭麒麟瞪大了眼睛。

周柯宇“不是同一家。”

周柯宇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打印出来的资料，周柯宇“这家安和地产是三个月前刚注册的，法人信息是空的，地址在……城东旧巷37号。”

陈雅“城东旧巷？”

陈雅的心猛地一跳陈雅“那不是张太太住的地方吗？”

刘宇宁跟在周柯宇身后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半块烧焦的木牌，上面隐约能看到“安和”两个字。刘宇宁“这是在幸福里二期的废墟里找到的，埋在你埋银镯的地方旁边。”

他把证物袋放在床头柜上刘宇宁“我让人查了城东旧巷37号，那里在1987年是一家银铺，老板姓安，据说那场火灾后就失踪了。”

陈雅拿起证物袋，木牌上的焦痕和“幸福里二期”7栋大门上的雕花纹路有些相似。她忽然想起镜中世界里那些连接银镯的链条，想起肉瘤表面布满的眼睛，想起那个穿旗袍的女人——她的旗袍领口，好像也绣着类似的花纹。

陈雅“张太太呢？”

陈雅抬头看向众人陈雅“我们出来后，有人见过她吗？”

病房里一片沉默。

宋祖儿忽然指着窗外宋祖儿“你们看！”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医院对面的公交站牌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张太太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挎着一个竹篮，正朝病房的方向看来。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嘴角却微微上扬着，像一个僵硬的微笑。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她的手腕上，戴着一枚银镯，编号是“14”。

张太太看到他们在看她，缓缓抬起手，对着病房的方向挥了挥。竹篮的盖子没盖紧，露出里面的东西——那是一块崭新的银镯毛坯，上面还没有刻编号，却已经隐约能看出“幸福里三期”的字样。

陈雅的手腕再次传来灼痛，那个银镯印记的光芒越来越亮，几乎要穿透皮肤。她忽然明白，那个印记不是编号，而是一个标记，一个“幸福里”留给她的、永远无法摆脱的标记。

江晚星“她在等我们。”

江晚星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异常坚定江晚星“或者说，是‘幸福里三期’在等我们。”

刘宇宁握紧了消防斧——不知何时，这把斧头被他带了出来，此刻正靠在墙角，斧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和在7栋时一模一样。刘宇宁“那就去看看。”

他沉声道刘宇宁“总得有个彻底了结的时候。”

陈雅深吸一口气，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将那枚“念”字银镯重新戴回手腕。这一次，银镯没有发烫，反而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与手腕内侧的印记相互呼应。

她看向窗外，张太太已经转身离开，背影消失在街角的人流中，竹篮晃动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阳光依旧温暖，豆浆香依旧浓郁，但陈雅知道，平静只是表象。只要那个印记还在，只要“幸福里”的名字还在，这场与镜中牢笼的纠缠，就永远不会结束。

病房门被推开，风顺着门缝溜进来，吹动了宋祖儿放在桌上的杂志。杂志哗啦啦地翻着页，最终停在某一页，上面是一则房产广告，配图是幸福里三期的效果图——七栋一模一样的居民楼，在阳光下泛着银灰色的光，像七枚巨大的银镯，圈住了整座城市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