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老巷里的流水,不紧不慢地淌着。
陈雅重新回到了公司上班,工位上的绿萝在她住院期间被同事照顾得很好,新抽了两片嫩叶绿油油的。同事们说她请假那几天总念叨“幸福里”,却没人记得具体发生过什么,就像集体患了场短暂的失忆症。
陈雅“可能是压力太大了。”
陈雅笑着解释,指尖划过键盘,屏幕上跳出一封邮件——是周柯宇发来的,附件里是1987年火灾遇难者的详细资料,他托人在档案馆翻了三天才找到。
七个人的名字整整齐齐列在纸上,有老人,有小孩,还有一对年轻夫妇。最后一个名字旁标着“银匠,安”,照片上的男人穿着长衫,眉眼间竟和张太太有几分相似。
陈雅把邮件转发给江晚星,附了句陈雅“都找到了”。
很快收到回复,是个笑脸表情,后面跟着江晚星“晚上聚聚?郭麒麟说发现家超好吃的烧烤”。
傍晚的烧烤摊支在路边,油烟混着晚风飘得很远。郭麒麟正跟老板抢最后两串腰子,宋祖儿举着手机拍他龇牙咧嘴的样子,刘宇宁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攥着两瓶冰啤酒,瓶身凝着水珠。
郭麒麟“说真的,”
郭麒麟啃着腰子含糊不清地说郭麒麟“你们觉不觉得少了点什么?”
宋祖儿“少了你的口水印枕头?”
宋祖儿立刻接话。
众人笑起来,陈雅却想起了什么——自打出了城东旧巷,他们再也没见过镜子里的异常。郭麒麟新买的穿衣镜照出的是他日渐圆润的脸,宋祖儿的小铜镜里只有补口红的自己,就连医院那面裂了缝的镜子,后来也被保洁阿姨当成垃圾收走了。
江晚星“可能是真的结束了。”
江晚星剥开一只小龙虾江晚星“就像玩通关了一场游戏,存档清零。”
刘宇宁“那我的消防斧呢?”
刘宇宁还是念念不忘刘宇宁“警察说要作为证物存档,我还能拿回来吗?”
周柯宇“拿回来干嘛?”
周柯宇挑眉周柯宇“挂墙上当装饰?”
说笑间,烧烤摊的电视正在播本地新闻。记者站在一片空地上,身后是刚立起的施工牌,上面写着“城西地块新项目启动”。
陈雅“……该地块曾因历史遗留问题搁置多年,如今将规划为城市公园,预计明年年初建成开放……
陈雅的目光落在施工牌上——原本该写项目名称的地方,只有一片空白,像被人刻意抹去了什么。
江晚星“看,”
她碰了碰江晚星的胳膊江晚星“没有三期了。”
江晚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忽然笑了江晚星“公园挺好的,比居民楼敞亮。”
夜色渐深,烧烤摊的灯光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极了医院病房里的阳光。陈雅摸了摸手腕上的银镯,“念”字的纹路被体温焐得温热。她知道有些东西永远留在了过去——1987年的火,二期的废墟,镜中的银链,还有张太太僵硬的微笑。
但也有新的东西在生长——郭麒麟手机里存着宋祖儿翻杂志的偷拍,周柯宇的笔记本上记着所有人的忌口,刘宇宁开始研究起了银器修复,说等消防斧拿回来要给斧柄包层银。
郭麒麟“走了走了,”
郭麒麟站起来拍了拍肚子郭麒麟“我妈催我回家了,说我再不回去,她要把我的游戏机锁起来。”
宋祖儿“多大的人了还玩游戏。”
宋祖儿撇嘴,却还是跟着站起来。
众人往巷口走,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又在街角慢慢交叠。陈雅走在最后,回头看了眼烧烤摊——老板正在收摊,电视里的新闻已经切到了天气预报,说明天是个晴天。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的伤口早就长好了,只留下一道浅得看不见的疤。银镯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奶奶年轻时照片里的笑容。
或许生活就是这样,总有一些余痕擦不掉,一些念想放不下,但只要往前走,寻常的日子里,总会有新的阳光照进来。
就像此刻,巷口的风带着夏夜的凉,远处传来谁家窗户里飘出的歌声,还有郭麒麟被宋祖儿追着打的喊声,热热闹闹的,一点也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