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第一次见到沈砚时,是在初夏的搬家日。她抱着半盆没长稳的薄荷,在楼道转角撞上他——男人穿着深灰连帽衫,兜帽压得很低,露出的下颌线冷得像冰,指节泛白地攥着一个黑色垃圾袋,里面似乎是摔碎的玻璃。
“抱歉抱歉!”林晚慌忙站稳,薄荷叶子蹭到他袖口,留下一点淡绿的印子。她抬头想再说句对不起,却撞进他藏在阴影里的眼睛,像深潭,没半点光。他没说话,只盯着她手里的薄荷看了两秒,转身进了隔壁的门,关门声闷得像一声叹息。
后来林晚发现,沈砚是个几乎不出门的人。她总在傍晚浇薄荷时,看见隔壁窗帘缝里透出的微光,偶尔能听到里面传来铅笔划过纸的沙沙声。她试着在门口放过自己烤的小饼干,第二天盒子是空的,却多了一颗用玻璃碎片磨成的、不太规整的星星。
“你喜欢薄荷吗?”某天林晚终于鼓起勇气,在他开门倒垃圾时叫住他。沈砚的动作顿住,兜帽下的脸白得有些透明,他盯着她窗台的薄荷,喉结动了动:“会招虫子。”语气冷硬,却没立刻关门。
从那天起,林晚的窗台多了个小花盆,是沈砚放在门口的。里面种着一小株薄荷,比她的那盆长得精神,盆沿还贴着一张便签,字迹清瘦:“不用浇水太勤。”她回了张画着笑脸的便签,第二天便签换了地方,压在她的薄荷盆下,旁边多了颗新磨好的玻璃星星。
变故是在一个雨夜。林晚加班回家,看见沈砚站在她门口,浑身湿透,连帽衫滴着水,手里紧紧攥着她白天忘记收的薄荷盆,叶子被风吹得凌乱。“它会冻坏。”他声音发紧,眼神里是她从没见过的慌乱,像怕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林晚把他让进屋里,递过毛巾时,才发现他手背上有道新的划伤。“磨星星的时候弄的?”她轻声问,拿了碘伏想帮他消毒。沈砚没躲,只是在她指尖碰到他皮肤时,身体僵了一下。“你别碰。”他低声说,却没收回手,“会弄脏你。”
“薄荷不会弄脏人,星星也不会。”林晚蹲下来,认真地帮他涂药,“以后别用玻璃了,我给你找石头好不好?”台灯的光落在她发顶,软乎乎的,像一团小太阳。沈砚看着她的发旋,突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头发,又飞快收回,像触碰了什么易碎的珍宝。
那天之后,沈砚的窗帘拉开了些。林晚总能在浇薄荷时,看到他坐在窗边画画,画纸上大多是薄荷,偶尔会有个模糊的女孩身影。她还是会给他送小饼干,他也依旧会送星星,只是后来的星星,换成了光滑的鹅卵石磨的,不再有锋利的棱角。
初秋的某个傍晚,林晚发现窗台的薄荷旁,多了一盆小小的多肉,盆上刻着两个字:“沈砚”。她转头看向隔壁,沈砚正站在窗边,没戴兜帽,阳光落在他脸上,竟显得有些柔和。他看见她,顿了顿,慢慢勾起一个极浅的笑,像极了薄荷上的露珠,清冽又温柔。
林晚对着他笑了笑,把两盆薄荷并排放好,风一吹,叶子轻轻晃动,带着淡淡的香。她知道,有些阴郁的角落,总会被温柔慢慢照亮,就像她的薄荷,总会在阳光下,长得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