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夜十一点四十三分，市中心医院急诊室的白炽灯依然亮如白昼。

朱志鑫修长的手指稳稳握住手术刀，额前垂下的几缕黑发被护士小心地拨到一边。他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却遮不住那双琥珀色眼睛里专注的光芒。

"血压?"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90/60，还在降。"器械护士迅速回应。

"再给我两个单位的O型血。"朱志鑫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患者腹腔内的出血点像一眼小泉，不断涌出鲜红的液体。他的镊子精准地夹住那根破裂的血管，另一只手已经准备好了缝合线。

就在此时，急诊室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伴随着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担架车轮的滚动声。

"化工园区爆炸，多人受伤，第一批伤员五分钟内到达！"值班护士大声通报，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紧张。

朱志鑫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继续完成缝合。"林医生接手这个病人。"他简短地命令道，"其他人，准备接收烧伤患者。通知血库备足血浆，联系皮肤科和呼吸科值班医生待命。"

他脱下手套，迅速消毒换衣，动作行云流水。当第一批伤员被推进来时，朱志鑫已经站在急诊室中央，如同一根定海神针，让慌乱的医护人员找到了主心骨。

三小时后，最危急的患者都已得到初步处理。朱志鑫的白大褂上沾满了血迹和药渍，他的肩膀开始隐隐作痛——这是连续手术十小时后的必然结果。他正准备去休息室喝杯咖啡，急诊室的门再次被撞开。

"医生！快！消防员重伤！"

四个满身烟灰的消防员抬着担架冲了进来，上面躺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的防护服被撕裂了好几处，最严重的是右臂和胸口，那里的布料与皮肤似乎被某种腐蚀性物质烧熔在了一起。

"放在3号床。"朱志鑫立刻上前，戴上新手套，"发生了什么？"

"化工原料泄漏，队长为了救最后两个工人，二次进入爆炸区域..."一个年轻的消防员声音哽咽，"然后管道就..."

朱志鑫点点头，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伤员身上。他剪开伤者身上的防护服碎片，露出下面触目惊心的伤口。化学灼伤与普通烧伤不同，伤口呈现出不规则的黄褐色，边缘还在微微冒着烟。

"生理盐水冲洗！快！"朱志鑫命令道，同时检查伤者的瞳孔反应。令他惊讶的是，这个看起来已经失去意识的消防员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令人难忘的眼睛——漆黑如墨，却亮得惊人，仿佛有火焰在里面燃烧。即使满脸血污，即使疼痛显而易见，那双眼睛里的意志力却丝毫未减。

"那两个工人..."消防员的声音嘶哑却坚定。

"都活着，比你情况好。"朱志鑫回答，手上的冲洗工作没有停，"我是朱医生，你现在需要配合治疗，队长。"

"刘耀文。"消防员——现在有了名字——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麻烦你了，医生。"

朱志鑫愣了一下。这个笑容太过耀眼，与那张因疼痛而苍白的脸形成鲜明对比。他迅速收敛心神，专注于治疗。

"准备镇痛剂和抗生素，伤口清创后需要植皮。"他对护士说，然后转向刘耀文，"会有点疼，忍着点。"

冲洗伤口时，刘耀文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但他没有发出一声呻吟。朱志鑫注意到他的双手死死抓住床单，指节发白，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滚落。

"你可以喊出来，不丢人。"朱志鑫低声说。

刘耀文摇摇头，牙齿咬得咯咯响："继...继续。"

不知为何，朱志鑫的动作比平时轻柔了几分。他的指尖小心地避开完好的皮肤，镊子精准地夹出每一片嵌入伤口的异物。当最痛苦的清创过程结束时，刘耀文已经近乎虚脱，但那双眼睛依然清醒地睁着，固执地盯着朱志鑫的脸。

"你很擅长这个。"刘耀文气若游丝地说。

朱志鑫没有回应，只是专注于包扎。但当他俯身为刘耀文固定胸口的绷带时，他闻到了对方身上混合着血腥、烟灰和某种独特气息的味道——像是暴雨过后的森林，危险却令人着迷。

他们的脸近在咫尺，朱志鑫能清晰地看到刘耀文瞳孔中自己的倒影。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朱医生，2床病人出现呼吸窘迫！"护士的呼唤打破了这一刻的魔咒。

朱志鑫迅速直起身子："你需要住院观察至少48小时，化学灼伤容易引发后续感染。"他转身离开前，不知为何又回头补充了一句，"我明天会来查房。"

刘耀文没有回答，但他的目光追随着朱志鑫的背影，直到急诊室的门轻轻关上。他的右手缓缓松开，掌心里是一片从朱志鑫白大褂上掉落的纽扣——不知何时被他悄悄攥在了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