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焰灼心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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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朱志鑫数到第七次巡逻。每隔四十三分钟，刘耀文就会出现在书房门口，确认他还在原位。这种病态的规律性几乎可以用来对表。

三天了。自从被带到这个精心布置的囚笼，朱志鑫已经摸清了刘耀文的作息。白天，刘耀文会穿着消防制服离开几小时——大概是去队里露个面，制造正常生活的假象。晚上，他会准备晚餐，然后滔滔不绝地讲述他们"共同的未来"，眼睛在烛光下闪烁着不正常的光芒。

现在正是刘耀文外出的时间。朱志鑫放下手中假装阅读的医学期刊，迅速检查书桌抽屉。前天他就注意到这个抽屉比其他的浅，后面可能有隐藏空间。

他的手指沿着抽屉内侧摸索，果然触到一道几乎不可察觉的缝隙。用力一推，一小块木板滑开，露出后面的暗格。里面放着一把手术刀和几管药剂——显然是刘耀文为他这个外科医生准备的"礼物"。

朱志鑫拿起手术刀，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想起医学院第一堂解剖课。这把刀锋利得足以划开皮肤与肌肉，也能轻易割断颈动脉。他小心地将刀藏进袖口，刚合上暗格，前门就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我回来了！"

刘耀文的声音从门厅传来，带着不自然的欢快。朱志鑫迅速坐回原位，翻开书页，心跳如擂鼓。手术刀紧贴手腕的触感给了他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看我带了什么？"刘耀文走进书房，手里晃着一份文件，"你的档案。从医院人事部'借'出来的。"

朱志鑫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我以为医院已经报警找我失踪了。"

"哦，他们报了。"刘耀文笑着把文件放在桌上，"但谁会怀疑英勇的消防队长呢？我甚至带队搜查了你家——当然，什么也没找到。"他俯身靠近朱志鑫的耳边，呼吸灼热，"警察认为你可能是压力太大自己躲起来了。"

朱志鑫闻到了刘耀文身上的烟味，不是香烟，而是某种更刺鼻的气味——汽油？他仔细观察刘耀文的制服袖口，发现了一点可疑的污渍。

"你去灭火了？"

刘耀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大笑："不，是放火。"他直起身，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林医生家的车库。警告他别太关心别人的所有物。"

朱志鑫的血液凝固了："你——"

"别担心，没人在里面。"刘耀文摆摆手，"只是个小提醒。毕竟，如果他真出了什么事，你会伤心的。"他的表情阴沉下来，"而我讨厌看到你为别人伤心。"

朱志鑫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袖中的手术刀。这个疯子已经彻底失控，林医生和其他人的生命危在旦夕。但直接对抗胜算太小——刘耀文比他强壮，而且房子里的"安全系统"随时可能让一切灰飞烟灭。

"为什么消防员？"朱志鑫突然问，"以你的...倾向，选择这个职业很讽刺，不是吗？"

刘耀文的表情变得柔和，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朱志鑫对面："因为我欠一条命。"他的手指轻轻描绘着朱志鑫的轮廓，却不真正触碰，"七岁那年，如果不是一个消防员冲进火场救我，我早就死了。"他的眼神变得遥远，"他把我裹在防火毯里抱出来时，我看到了他头盔上的反光——像一面镜子，映出我烧焦的脸和后面熊熊燃烧的孤儿院..."

朱志鑫注意到刘耀文每次谈及火灾都会无意识地摩挲右手腕上的疤痕，那是块明显的烧伤痕迹。一个想法突然浮现：也许刘耀文并非天生恶魔，而是被童年创伤扭曲的灵魂？作为医生，他见过不少PTSD患者表现出攻击性行为。

"你救了多少人？"朱志鑫轻声问。

刘耀文愣了一下："什么？"

"作为消防员，你救过多少人？"

"二十七名成人，十三个孩子。"刘耀文不假思索地回答，随即皱眉，"为什么问这个？"

朱志鑫小心地选择措辞："我只是好奇...救人和放火，两种完全相反的冲动，怎么能共存于一个人身上？"

房间突然安静得可怕。刘耀文的表情从困惑变为愤怒，最后定格在一种奇怪的痛苦上。

"你不明白。"他最终说道，声音嘶哑，"火是最纯净的东西。它能烧掉一切肮脏、丑陋的部分，只留下本质。"他的手指紧紧抓住椅子扶手，"我救人，是因为他们值得被净化；我放火，是因为有些人渣只配成为灰烬。"

朱志鑫观察着刘耀文的表情变化，看到了愤怒之下的痛苦与混乱。这不是一个冷血杀手的自白，而是一个被创伤扭曲的灵魂的哭喊。作为医生，他本能地开始分析症状：创伤后应激障碍、边缘型人格特质、可能的解离性身份障碍...

"你第一次纵火是什么时候？"朱志鑫轻声问。

刘耀文的眼神变得恍惚："十四岁。养父的地下室。"他的嘴角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微笑，"他总把我锁在那里惩罚我。有天我发现了他藏着的汽油罐..."

朱志鑫的胃部翻腾，但保持声音平稳："然后呢？"

"然后我学会了火能解决很多问题。"刘耀文突然站起身，表情阴晴不定，"够了，朱志鑫。我不是你的病人。"他粗暴地拉起朱志鑫，"该吃晚饭了。"

晚餐是精心烹制的牛排和红酒。朱志鑫注意到自己的餐具都是塑料的——显然刘耀文不打算给他任何武器。红酒在塑料杯里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让他想起手术中的出血。

"敬我们的未来。"刘耀文举杯，眼睛在烛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朱志鑫假装抿了一口，突然捂住胸口，脸色煞白："药...我需要..."

刘耀文僵住了："什么？"

"心脏...药..."朱志鑫艰难地喘息，手指痉挛地抓住桌布，"抽屉...急救箱..."

这是场危险的赌博。如果刘耀文检查他的脉搏或瞳孔，就会发现异常。但惊慌似乎压过了怀疑——刘耀文猛地站起来冲向浴室，那里放着应急药品。

朱志鑫立刻行动。他掏出手术刀，迅速割下一段桌布绑在椅子腿上，然后回到原位继续装病。当刘耀文拿着药箱冲回来时，朱志鑫用尽全力将绑好的椅子腿扫向他的膝盖。

刘耀文惨叫一声跌倒，药箱砸在地上。朱志鑫扑上去，手术刀抵住他的喉咙。

"别动。"朱志鑫喘息着，"这把刀能在一秒内切开你的颈动脉。"

刘耀文静止了，但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奇怪的释然："动手吧。"他轻声说，"死在你的手里...很完美。"

朱志鑫的手微微发抖。刀尖已经刺破皮肤，一缕鲜血顺着刘耀文的脖颈流下。只需要再用力一点，这个威胁他和他所关心之人的疯子就会永远消失...

但医生的誓言在脑海中回响。他见过太多生命在手术台上流逝，每一次都是刻骨铭心的失败。更何况，面前这个人虽然扭曲，但本质上是童年创伤的受害者。

朱志鑫的刀稍稍松了："遥控器。交出来。"

刘耀文苦笑："左边口袋。"

朱志鑫用空着的手掏出那个致命的遥控器，扔到远处。他正准备起身，刘耀文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你下不了手，对吗？"刘耀文的声音带着病态的温柔，"因为你是救人的医生，而我是杀人的怪物。"他的手指收紧，"但你知道吗？我们是一样的。那场孤儿院的大火，是你先点的火柴..."

朱志鑫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年幼的自己蹲在锅炉房，手中火柴的火焰映在另一个男孩崇拜的眼睛里。记忆如此鲜明，几乎灼伤他的神经。

"不..."朱志鑫摇头，但那个画面挥之不去。

"承认吧，朱志鑫。"刘耀文趁机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手术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我们骨子里流着同样的火。只是他们用药物和电击'治愈'了你，而我..."他的手抚上朱志鑫的脸颊，"我被留给火焰抚养长大。"

朱志鑫的视线模糊了。刘耀文的话触动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也许他确实有某种黑暗的潜质，才会被这个扭曲的灵魂吸引。也许那些被电击消除的记忆确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看，你在发抖。"刘耀文低头吻他的额头，"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永远不会。"他的手滑向朱志鑫的胸口，"我要带你回去，回到那个我们本该一起长大的地方..."

朱志鑫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孤儿院？"

"它还在，虽然废弃了。"刘耀文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我想过无数次，在那里结束一切。但有了你，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火焰会净化所有的错误，给我们一个崭新的起点..."

朱志鑫意识到刘耀文已经完全陷入妄想。他必须争取时间，必须找到不激怒对方又能脱身的方法。

"给我几天考虑。"他艰难地说，"如果真如你所说...如果我们有共同的过去...我需要时间接受。"

刘耀文的表情柔和下来："当然。"他缓缓起身，捡起手术刀递给朱志鑫，"拿着。我知道你需要安全感。"他的微笑令人毛骨悚然，"反正你也不会真的用它伤害我，对吗？"

朱志鑫接过刀，心中警铃大作。这种反常的信任背后一定有陷阱。果然，刘耀文接着说道：

"明天我们就出发。我已经准备好了所有东西。"他走向门口，突然转身，"哦，顺便说，如果你打算今晚用那把刀开门或攻击我..."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整个房子的监控画面，"我会立刻点燃林医生家的主卧室。他通常几点睡觉？十一点？"

门关上了，锁舌发出冷酷的咔嗒声。朱志鑫瘫坐在地上，手术刀在手中显得如此无力。窗外，月亮被乌云遮住，整个房间陷入黑暗。

他摸索着回到桌前，借着烛光检查那把手术刀。锋利得足以杀人，却不足以对抗一个掌控着他人性命的疯子。朱志鑫苦笑——这简直是他们关系的完美隐喻。

烛光摇曳，墙上两人的影子纠缠在一起，时而像亲密爱人，时而像生死仇敌。朱志鑫凝视着那些扭曲的影子，一个计划逐渐成形。如果刘耀文被童年创伤所困，那么也许...只是也许...钥匙就在那段被遗忘的记忆里。

他拿起桌上那份自己的人事档案，翻到最早的医疗记录。六岁，轻度烧伤，创伤后记忆缺失...还有一条不起眼的备注："患者对苯二氮卓类药物异常敏感，禁用。"

朱志鑫的眼睛亮了起来。刘耀文明天要开车带他去孤儿院，而车上一定会有药物以防他"不配合"。如果他假装恐慌发作，诱使刘耀文使用镇静剂...

窗外的树影在风中摇晃，像是一簇簇跳动的火焰。朱志鑫深吸一口气，将手术刀藏回袖中。明天要么是终结，要么是开始——要么两人都葬身火海，要么他找到拯救这个扭曲灵魂的方法。

奇怪的是，想到后者，他的心跳不再只是因为恐惧。还有某种近乎使命感的情绪，像是医生面对最棘手的病例时那种混合了畏惧与决心的复杂情感。

朱志鑫吹灭蜡烛，让黑暗吞噬整个房间。在彻底沉入阴影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墙上那个消防员与医生的合影——刘耀文不知何时放在他书桌上的。照片里，两人都在笑，看起来就像任何一对普通的朋友。

多么讽刺，他想。消防员本该救火，却沉迷纵火；医生本该治愈，却可能创造了一个怪物。

又或者，他们注定要互相拯救，从彼此内心最黑暗的火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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