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站在修道院后门的阴影里，指尖紧紧攥着那张烫金名片。夜风吹动她灰色的修女袍下摆，像一只不安分的幽灵在拉扯她的衣角。
名片边缘锋利，几乎要割破她的指腹，但她浑然不觉。
"值得千万人痴迷，而非在上帝脚下腐烂。"
唐赫写下的这句话在她脑海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击着她长久以来压抑的欲望。
十几年来，她每天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祈祷，手指因长时间的劳作而粗糙，皮肤因缺乏阳光而苍白。而现在，有人告诉她，她值得更多。
一辆黑色加长林肯无声地滑到路边，车窗漆黑如墨，看不见里面的情形。车门自动打开，仿佛一张无声邀请的嘴。
诺亚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
车内弥漫着皮革和昂贵香水混合的气息，座椅像云朵般柔软。她下意识地抚平修女袍上的褶皱，却突然意识到这身衣服与这个空间格格不入。
司机通过后视镜瞥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第一次？"司机问道，声音平淡得听不出情绪。
诺亚没有回答，只是将脸转向窗外。修道院的高墙在夜色中渐渐远去，像一座正在沉没的灰色城堡。
车子驶入城市最繁华的地段，霓虹灯将夜空染成不真实的颜色。
诺亚从未在夜晚来过这些地方，即使在成为见习修女前，她的生活也仅限于贫民窟和教堂两点一线。
"到了。"司机简短地说。
诺亚抬头，看到一座装饰着金色字母的建筑——"Elysium"，极乐世界。名字烫金，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像是一个诱人的谎言。
车门打开的瞬间，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如潮水般涌来。一个身着黑色紧身裙的女人已经等在门口，红唇如血，眼睛像两粒打磨过的黑曜石。
"诺亚小姐？"她的声音比音乐高八度，却奇迹般地穿透了噪音，"我是露西，唐总让我来接你。"
诺亚僵硬地点点头，跟着露西穿过旋转门。
里面的世界让她眩晕——闪烁的灯光，扭动的人群，空气中弥漫着酒精、香水和某种她说不出的甜腻气息。
露西带着她穿过拥挤的舞池，男人们的目光像无数只无形的手在她身上游走。
诺亚下意识地拉紧修女袍的领口，但露西已经推开一扇隐蔽的门，带她进入一间装修奢华的化妆室。
"脱了吧，"露西从衣柜里取出一件银色短裙，布料少得可怜，"这身衣服不适合今晚的场合。"
诺亚的手指在腰带处犹豫。三年了，她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脱下这身象征虔诚的衣袍。
露西看出了她的迟疑，轻笑一声："怎么？舍不得上帝？还是说..."
她走近一步，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挑起诺亚的下巴，"你其实害怕自己会喜欢上今晚？"
诺亚猛地抬头，灰眸中闪过一丝愤怒。但露西只是笑着将裙子塞进她手里，转身去准备化妆品。
更衣镜前，诺亚缓缓褪下修女袍。镜中的身体苍白纤细，像一尊未被上色的石膏像。
银色的短裙像第二层皮肤般贴合她的曲线，后背几乎完全裸露，只有两条细带交叉而过。
"完美。"露西吹了声口哨，开始在她脸上施展魔法。
粉底、眼线、腮红、唇膏...诺亚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点点变成另一个人——眼睛更大，嘴唇更红，皮肤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唐总眼光果然毒辣，"露西最后为她戴上灰色假发，"你比我们这里最贵的姑娘还要漂亮十倍。"
诺亚没有回应。镜中的她已经完全认不出来了，只有那双灰色的眼睛还保留着些许原来的影子——但现在，就连那灰色也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危险的光彩。
"准备好了吗？"露西推开另一扇门，"贵宾们已经等不及要见你了。"
诺亚跟着露西穿过一条铺着厚实地毯的走廊，心跳越来越快。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那个试镜机会，为了逃离修道院那种窒息的生活。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问：你真的只是为了机会吗？
露西在一扇鎏金大门前停下，意味深长地看了诺亚一眼，然后推开门。
包厢内的灯光比外面昏暗许多，但诺亚还是立刻看清了里面的情形——真皮沙发上坐着五六个衣着光鲜的男人，水晶茶几上摆满了酒瓶和果盘。她的目光迅速扫过每一个人...唐赫不在。
"哟，新货色？"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率先开口，目光像X光一样在诺亚身上扫视，"比照片上还漂亮。"
"这气质绝了，"另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晃着酒杯，"像那种...堕落的圣女。"
包厢里爆发出一阵笑声。诺亚站在原地，感到一阵眩晕。露西已经悄悄退到一旁，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
"过来坐啊，别害羞。"金丝眼镜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诺亚犹豫了一下，走向沙发。就在这时，她认出了坐在角落的两个人——王子俊和赵凯文。
"修女也来这种地方？"王子俊懒洋洋地开口，指尖夹着一支雪茄，"有意思。"
诺亚的血液瞬间凝固。他认出她了？
"怎么？你们认识？"白衬衫男人好奇地问。
王子俊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上周威尔神父的追悼会，这位...小姐负责端圣水。"他故意在"小姐"二字上加重语气，"不小心洒了唐赫一身。"
诺亚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那天的事突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她被修女们设计，打翻圣水壶，唐赫却意外地没有发怒...
"那还真是缘分，"金丝眼镜倒了一杯琥珀色的液体推到诺亚面前，"来，为缘分干一杯。"
诺亚盯着那杯酒，没有动。
"怎么？不给面子？"王子俊突然倾身向前，雪茄的烟雾喷在诺亚脸上，"还是说...修女不能喝酒？"
他的手指捏住诺亚的下巴，强迫她抬头。诺亚闻到他身上混合着酒精和古龙水的气息，胃部一阵翻腾。
"放开她。"一个声音突然从角落传来。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赵凯文放下手中的酒杯，缓缓站起身。
他比诺亚想象中要高，肩膀宽阔，面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棱角分明。
"哟，赵公子今天怎么这么怜香惜玉了？"王子俊嘴上调侃，但手已经松开了。
赵凯文没有理会他，而是走到诺亚面前，伸手拿走了那杯酒："她不想喝，就别勉强。"
"开个玩笑而已，"王子俊耸耸肩，但眼神阴沉，"不过既然赵公子发话了..."
包厢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诺亚感激地看了赵凯文一眼，但他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仿佛刚才的干预只是举手之劳。
接下来的半小时像一场噩梦。男人们继续喝酒聊天，时不时用露骨的语言调侃诺亚。她像个展示品一样被他们评头论足，却没有人真正在意她的感受。王子俊尤其恶劣，几次试图强行给她灌酒，都被赵凯文或明或暗地阻止了。
就在诺亚考虑要不要直接离开时，包厢门再次打开，露西走了进来。
"各位老板，"她笑容甜美，"唐总来电话，说诺亚小姐已经通过了面试。"
"什么面试？"花衬衫男人疑惑地问。
露西神秘地眨眨眼："这是唐总的特别安排。现在，我需要带诺亚小姐去准备下一阶段了。"
诺亚如蒙大赦，立刻站起身。王子俊不满地啧了一声，但没说什么。只有赵凯文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眼神复杂。
露西带着诺亚离开包厢，却没有返回化妆间，而是走向夜店的后门。
"什么面试？"诺亚终于忍不住问道。
露西从手包里取出一张烫金卡片："一周后，S-Idol有个秘密试镜，唐总点名要你去。"
诺亚接过卡片，上面只有一个地址和时间。
"我...通过了？"诺亚困惑地问，"可是我什么都没做。"
露西意味深长地笑了："亲爱的，你今晚出现在那里，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唐总要的就是你这种，她上下打量诺亚，"从圣坛上走下来的堕落天使。"
后门打开，那辆黑色林肯已经等在那里。夜风吹散了诺亚脸上残留的化妆品气味，也带走了包厢里那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上车前，诺亚最后看了一眼手中的卡片。一周后，晚上8点，S-Idol大楼30层。没有角色，没有剧本，只有一个简单的约定。
车子启动，驶入夜色。诺亚靠在座椅上，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她低头看着自己裸露的大腿和闪亮的指甲，想起镜中那个陌生的自己。
修道院的钟声仿佛在远处响起，但诺亚知道，那只是她的幻觉。她已经跨过了一条看不见的线，而前方等待她的，可能是荣耀，也可能是毁灭。
但此刻，在这辆驶向未知的豪华轿车里，诺亚第一次感到——自己是活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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