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傍晚带着点初秋的凉意,我刚锁上办公室的门,手机就响了起来,是班里那个总爱调皮的孩子的妈妈。
“张老师,您看小宇今天在学校是不是又捣蛋了?他回家说被您批评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点焦虑,我一边往公寓走,一边耐心解释:“您别担心,他今天就是上课跟同桌讲话,我提醒了两句,孩子嘛,注意力集中的时间短……
脚步沿着熟悉的林荫道往前挪,路灯次第亮了起来,把树影拉得老长。
这条路我走了快两年了,每天下班十分钟的路程,闭着眼睛都能数清经过几个垃圾桶、几棵梧桐树。
耳机里还在跟家长聊孩子的作业和明天的家长会,我下意识地侧过身给迎面来的人让路,目光随意一瞥,却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住了——
不远处那个穿着黑色运动外套、戴着鸭舌帽的身影,正低头跟身边的人说着什么,侧脸的线条在路灯下格外清晰。
我握着手机的手指突然收紧,连家长后面说的话都没听清。“……老师?您还在听吗?”“啊……在,在的”我含糊地应着,眼睛却像被磁石吸住似的。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他显然也没料到,刚从新西兰归来,这么快就会与我相遇。他缓步走到我面前,我轻轻扬了扬手中的手机,示意自己正在通话。王楚钦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我顺着他的手势望去,随后微微点头,算是默许了他的提议。
挂了电话,耳机线还缠在手指上。
他先开了口,声音比在新西兰时听起来清亮些,带着点晚风里的凉意,“这么巧。
我嗯了一声,目光没处放,落在他身后同伴转身离开的背影上,才想起该说点什么:“你……刚训练完?”
问完又觉得多余,他身上还带着点运动后的薄汗味,外套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线条结实,是常年握拍练出来的样子。
他往旁边的长椅偏了偏头,我跟着坐过去,两人之间隔着半臂的距离。路灯的光落在他侧脸上,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我忽然想起在皇后镇他帮我捡被风吹跑的围巾时,也是这样低着头,头发被风掀起一点。
“刚跟队里的人出来吃饭,”他转了转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顿了顿,他看向我,“回来之后……还好吗?”
我愣了一下。回来这半个月,每天备课、上课、应付家长,日子过得像上了发条,忙得没时间想别的,也没敢想。
这会儿被他问起,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些在酒店房间没说透的话,原来一直悬在心里。
“挺好的,”我扯了扯嘴角,试图让语气听起来自然些,“学生们快期中考试了,忙点。
他没接话,只是看着我。长椅旁边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一片叶子打着旋儿落在他脚边。
我下意识地攥紧了口袋里的手机,那枚乒乓球拍钥匙扣被我串在了手机链上,这半个月里,指尖总在刻着“钦”字的地方摩挲。
“那天在机场,”他忽然开口,声音放轻了些,“忘了问你,钥匙扣……还带着吗?”
我的手指猛地一顿,脸上有点发烫,没敢看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晃了晃。银色的球拍在路灯下闪了点光,他的视线跟着那点光落过来,嘴角弯了弯。
“那就好。”他说。
风又吹过来,带着点初秋的凉,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他注意到了,伸手把外套拉链往上拉了拉,又侧过身,像是想替我挡点风。这个动作很自然,像在新西兰时他总是走在靠马路的一侧,像在酒店帮我拧开瓶盖时那样,带着点不动声色的细心。
“你呢?”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抬头问他,“回来训练忙吗?
“还行,”他点点头,说起训练,眼里多了点熟悉的认真,“下月初有场公开赛,最近在调整状态。”他顿了顿,忽然笑了,“说起来,那天在安检口,我本来想跟你说,要是你有空,到时候可以来看比赛。
我心里一动,刚想说话,手机又响了,是学校的群消息,提醒明天要交的教案。我低头回消息,指尖在屏幕上敲着,感觉他的目光落在我发顶上,温温的,像刚才的路灯。
“忙的话就算了,”他等我放下手机,才慢悠悠地说,“反正比赛多,以后总有机会。
我看着他,他眼里的笑意很明显,没什么逼迫的意思,倒像是在给我台阶下。心里那点紧绷的弦忽然松了些,我也跟着笑了笑:“等不忙了……再说吧。”
他没追问。“不早了,你该回公寓了吧?”他收起手机,站起身,“我送你过去?”
我也跟着站起来,摇摇头:“不用了,就在前面不远,几步路就到了。
他没再坚持,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我:“那我看着你走。
我点点头,转身往公寓的方向走。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还站在长椅旁边,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见我回头,他抬手挥了挥。
我也挥了挥手,转身加快了脚步。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是他发来的消息:【明天降温,记得多穿点。
握着手机的手心有点暖,风好像也没那么凉了。我抬头看了看前面亮着灯的公寓楼,又回头望了一眼他站着的方向,心里那点沉甸甸的东西,好像被风吹散了些。
或许,有些事,真的不用急。就像他说的,以后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