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魂殿深处,教皇殿偏厅。
这里并非正式的议事大殿,陈设却更为奢华内敛。厚重的暗金色帷幔垂落,隔绝了外界的喧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昂贵熏香和魂力波动的独特气息,沉重而压抑。巨大的落地窗外,夕阳的余晖为冰冷的建筑镀上一层虚幻的金边。
唐三被安置在一张铺着厚厚绒毯的软榻上,依旧昏迷不醒,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鬼斗罗将他放下后,便垂手肃立在一旁,如同融入墙角的阴影,大气也不敢出。他能感觉到,几股强大到令他灵魂都感到颤栗的气息,正若有若无地笼罩着整个偏厅。
银尘并未理会昏迷的唐三。她姿态慵懒地斜倚在主位上唯一一张宽大而冰冷的玄玉王座中。那王座通体漆黑,泛着幽光,扶手雕琢着狰狞的兽首,与她周身清冷的月白光晕形成强烈的反差,更衬得她如同端坐于黑暗王座上的冰雪女王。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冰冷的扶手,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嗒、嗒”声,在寂静的厅堂内如同某种倒计时的节拍。
“哦?这就是让鬼魅都吃了瘪的小家伙?”一个带着几分戏谑和金属般铿锵质感的声音响起。
偏厅一侧的阴影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出。他身着暗金色战甲,肌肉虬结,仿佛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每一步落下,地面都仿佛在微微震颤。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随意提着的、一柄比他本人还要巨大的暗金巨斧,斧刃寒光流转,仅仅是存在本身,就散发出切割空间的锋锐气息。正是武魂殿二供奉,金鳄斗罗。他那双如同猛兽般的金色竖瞳,饶有兴致地扫过软榻上的唐三,最终落在王座中的银尘身上,眼神深处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和一丝玩味。
“气息微弱,魂核破碎,丹田更是被一股奇异的阴寒力量侵蚀……啧啧,银尘,你这下手,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啊。”金鳄斗罗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笑意,他刻意加重了“温柔”二字,大步走到王座前,巨大的斧柄顿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微微俯身,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靠近银尘,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清冷无波的侧脸,“怎么?对这种倔强的小草也有兴趣了?”
银尘敲击扶手的指尖微微一顿。她并未抬头,甚至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一股无形的、由亿万细碎尘晶构成的冰冷气场,如同最精密的屏障,悄然弥漫在她身周半尺之内,将金鳄斗罗那霸道炽热的气息完美地隔绝在外。
“金鳄,”她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淬冰的清脆,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你的斧头,似乎比你的好奇心更重。莫非,也想尝尝被‘温柔’对待的滋味?”她的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一种冰冷的挑衅,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金鳄斗罗金色的瞳孔猛地一缩,随即爆发出更强烈的光芒,那是一种遇到势均力敌对手的兴奋。他非但没有退后,反而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野性气息的笑容:“哈哈哈!够辣!我就喜欢你这份谁也看不上的劲儿!”他伸出手,似乎想挑起银尘的下巴,但那只布满老茧、能轻易捏碎精钢的手,在触碰到那层无形的尘晶屏障时,竟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和细微的、如同无数利针扎刺的阻力!他眼神微凝,最终还是收回了手,只是目光更加炽热地锁定了她。
就在这时,另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王座另一侧。
“金鳄老哥,你这身蛮力,怕是会吓坏我们银尘供奉呢。”声音清越动听,带着少年般的纯净感,却又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来人身材修长,穿着一身仿佛由冰晶织就的雪白长袍,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皮肤苍白透明,一头银蓝色的长发随意披散。他手中把玩着一枚晶莹剔透、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冰棱,正是武魂殿五供奉,光翎斗罗。他的目光在金鳄斗罗身上一扫而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随即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银尘身上。
光翎斗罗的动作轻盈而优雅,他并未像金鳄那样充满压迫感地靠近,而是如同飘落的雪花般,无声无息地滑到王座扶手旁,微微俯身,距离银尘极近。他冰蓝色的眼眸里,倒映着银尘清冷的轮廓,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专注和一种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银尘姐姐,”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撒娇般的亲昵,却又冷得如同极地的风,“这小鬼有什么好看的?脏兮兮的,血污都污了姐姐的眼。”他说话间,一缕冰冷的气息拂过银尘耳畔的发丝,带着一种刻意的撩拨。“不如看看我新凝的‘翎羽’,晶莹剔透,才配得上姐姐的清绝。”他摊开掌心,那枚冰棱悬浮起来,折射出七彩的寒光,美得惊心动魄。
银尘依旧没有动,甚至没有看那枚美丽的冰棱。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落地窗,落在遥远的天际线。但就在光翎的气息拂过她耳畔的瞬间,她身周那层无形的尘晶屏障,似乎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极小的石子,荡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这细微的变化,却让光翎斗罗冰蓝色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仿佛得到了某种默许的信号,唇角的笑意更深,带着一丝得逞的狡黠。
“哼,娘娘腔!”金鳄斗罗不屑地冷哼一声,对光翎这种黏腻的做派嗤之以鼻。
“粗鄙。”光翎头也不回,冷冷地回敬。
厅内的气氛变得微妙而紧张,带着一种无形的硝烟味。两大供奉,一个霸道炽热如熔岩,一个阴柔冰冷如玄冰,却都围绕着王座中那个清冷如月的身影,各自散发着强烈的气场,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却又被她那无形而强大的尘晶领域牢牢隔绝在安全距离之外。这种若即若离、充满张力与试探的暧昧,无声地弥漫在空气里。
“够了。”
一个低沉、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威压的声音响起,如同暮鼓晨钟,瞬间压下了厅内无形的交锋。
阴影的最深处,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浮现。他身着深青色长袍,面容沉静如水,五官深邃如同刀刻,眼神平静无波,却仿佛蕴含着洞察一切的力量。他周身没有任何魂力波动外泄,但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渊渟岳峙般的厚重感。正是武魂殿三供奉,青鸾斗罗。
他的目光扫过争锋相对的金鳄和光翎,带着一丝淡淡的警告意味。金鳄斗罗撇了撇嘴,抱着巨斧退后一步。光翎斗罗也收敛了笑意,手中的冰棱无声消失,只是看向银尘的目光依旧带着热度。
青鸾斗罗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王座中的银尘身上。他的眼神不像金鳄那般炽热侵略,也不似光翎那般痴迷黏腻,而是一种深沉的、如同古井般的平静,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直视本质。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银尘,此子身负昊天锤与蓝银草双生武魂,天赋异禀,更是唐昊之子。你将他带回,意欲何为?”
他的问题直指核心,没有任何多余的试探或暧昧,只有冷静的审视和考量。
银尘终于动了。她缓缓转过头,那双清冷的银色眼眸,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迎上了青鸾斗罗深邃的目光。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她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她的唇角,极其缓慢地、极其轻微地向上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面对有趣挑战时的、冰冷的兴味。
“意欲何为?”银尘的声音如同冰泉滴落,在寂静的偏厅内回荡,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自然是……看他如何,在绝望中,开出最绚烂的花。”
她的目光从青鸾斗罗脸上移开,重新落回昏迷的唐三身上,那眼神,如同艺术家在审视一块即将被雕琢的璞玉,冰冷、专注,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期待。
“至于唐昊……”她的声音更轻,却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他儿子的痛苦,或许会让他……更加刻骨铭心?”
青鸾斗罗深邃的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他沉默地看着银尘,没有再追问。这位三供奉的城府极深,他明白银尘此举必有深意,甚至可能牵涉到更庞大的计划。而银尘那清冷外表下隐藏的蛇蝎心性和深不可测的手段,让他也感到一丝忌惮。
金鳄斗罗看着银尘那掌控一切的神情,眼中的炽热更甚。光翎斗罗则痴迷地望着她清冷的侧颜,仿佛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天籁。
鬼斗罗在一旁噤若寒蝉,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后背。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群顶级掠食者中间,而那个看似最清冷无害的女人,才是这片黑暗丛林中,真正的主宰者。那根深埋于唐三丹田的尘晶之刺,仿佛也无声地刺入了在场每一个强者的心底,昭示着银尘那令人战栗的掌控力——她不仅玩弄着唐三的命运,也在无形中,撩拨并牵制着这些站在斗罗大陆顶端的供奉们的心弦。清冷,蛇蝎,却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女王,她的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