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魂殿深处,供奉殿专属静室。
这里比偏厅更加幽深寂静,穹顶高远,光线被巧妙地引导成朦胧的柔光,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古老而沉重的魂力威压。昏迷的唐三被安置在角落一张由特殊魂导金属打造的拘束床上,手腕脚踝处扣着暗沉的金属环,微弱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那根深埋丹田的尘晶之刺,如同跗骨之蛆,即使在昏迷中也散发着细微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寒意。
银尘并未靠近拘束床。她站在静室中央,背对着入口,月白的长袍在幽暗的光线下流淌着清冷的光泽,身姿挺拔孤绝。她指尖萦绕着一缕极细的银色光尘,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在她指间无声地穿梭、变幻,时而凝聚成微小的棱晶,时而散作一片星屑。这看似随意的把玩,实则是对自身尘晶之力精妙入微的掌控演练。
轻微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响起,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光翎斗罗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般滑入静室。他依旧穿着那身冰晶般的长袍,俊美妖异的脸上带着一丝孩童般的好奇,冰蓝色的眼眸却紧锁着银尘的背影,毫不掩饰其中的痴迷与渴望。他刻意放轻了脚步,如同怕惊扰了月光下的精灵,悄然靠近。
“姐姐,”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甜腻的讨好,如同冰层下流动的溪水,“这小鬼的魂核破碎得厉害,丹田更是被姐姐的‘种子’侵蚀,怕是活不了多久呢。”他停在银尘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中属于她的、那种清冷又带着尘埃质感的独特气息。“姐姐若觉得他碍眼,不如让我……”他指尖凝聚出一枚细小的、散发着绝对零度寒气的冰针,意思不言而喻。他并非真关心唐三死活,只想找个借口靠近,并试探银尘的态度。
银尘指尖缠绕的尘晶光流没有丝毫停滞,仿佛没听到他的话。直到光翎的气息几乎要贴上她的后背,她才极其轻微地、如同拂去一粒尘埃般,侧了侧头。那缕在她指间穿梭的尘晶光流,倏然分出一丝,细若游丝,却带着洞穿灵魂的锐利感,无声无息地抵在了光翎斗罗的咽喉前!
冰冷!比他的极致之冰更加冰冷!那是一种仿佛能冻结生命本源的寒意,直接穿透了他护体的魂力!光翎的身体瞬间僵住,脸上的甜腻笑容凝固,瞳孔因极致的危险感而急剧收缩。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只要那缕尘晶再前进一丝,就能轻易刺穿他引以为傲的防御。
“光翎,”银尘的声音响起,清冷依旧,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比抵在喉间的尘晶更让光翎感到窒息,“你的冰,太慢了。” 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那缕尘晶瞬间收回,重新融入指间的光流,仿佛从未出现过。
光翎斗罗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那冰冷的死亡触感犹在。但他眼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爆发出更加强烈的、近乎扭曲的兴奋光芒!这种被绝对力量压制、被冰冷拒绝的感觉,如同最烈的毒药,让他沉溺其中。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声音带上了一丝病态的颤抖:“姐姐教训的是……光翎的冰,确实……不及姐姐尘晶之万一……” 他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像一只被驯服的、却更加渴望靠近危险的猫,又往前蹭了小半步,只是这次,再不敢逾越那无形的界限。
就在这时,一股雄浑霸道、如同火山即将喷发般的气息猛地冲入静室!
“哼!娘娘腔就是娘娘腔,连靠近都不敢,还谈什么效力?” 伴随着洪钟般的嘲讽,一个魁梧如山的身影大步踏入。来人身材极其高大,肌肉虬结如同花岗岩雕刻,一头赤红色的乱发如同燃烧的火焰,正是武魂殿六供奉,雄狮斗罗。他那双铜铃般的巨眼先是鄙夷地扫过有些狼狈的光翎,随即炽热如火的目光就牢牢钉在了银尘清冷的背影上。
“银尘!这小鬼就是唐昊那杂种的崽子?”雄狮斗罗声音如同闷雷,震得静室嗡嗡作响,他大踏步上前,带着一股灼热的气浪,目标直指角落的拘束床。“让老子先废了他两条腿,给唐昊送份见面礼!”他蒲扇般的大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就要抓向唐三扭曲的右腿!动作狂暴,充满了兽性的残忍。
就在他粗壮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拘束床金属边缘的刹那——
嗡!
一股无形的、由亿万尘晶微粒瞬间构成的屏障凭空出现,如同最坚韧的蛛网,又带着冻结万物的寒意,精准地挡在了雄狮斗罗的手掌前!
雄狮斗罗只觉自己的手掌像是狠狠撞在了一座万载玄冰山上!不仅坚硬无比,更有一股刺骨阴寒的力量瞬间逆冲而上,沿着他的手臂经脉疯狂侵蚀!他那狂暴的力量如同泥牛入海,被轻易化解!
“嗯?!”雄狮斗罗惊怒交加,赤红的头发根根竖起,如同暴怒的雄狮鬃毛。他猛地转头,铜铃巨眼死死瞪向依旧背对着他的银尘。“银尘!你什么意思?!”
银尘终于缓缓转过身。她的动作依旧带着那种冰雪般的优雅和缓慢。清冷的银色眼眸平静地迎上雄狮斗罗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怒视,没有一丝波澜。
“雄狮。”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雄狮斗罗粗重的喘息,如同冰泉滴落,“这里,不是你的斗兽场。” 她指尖那缕尘晶光流微微跳动了一下。
随着她的话语,那层阻挡雄狮斗罗的尘晶屏障瞬间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单纯的阻挡,而是向内猛地一收!如同亿万根冰冷的丝线骤然勒紧!
“呃啊!”雄狮斗罗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他那条粗壮无比、能生撕魂兽的手臂,竟被那无形的尘晶之网勒得瞬间变形!肌肉虬结的臂膀上,清晰地浮现出无数道细密的、如同被极细金属丝切割出的勒痕!更深层的寒意直接侵入骨髓,让他这条引以为傲的力量象征,瞬间麻痹、剧痛,甚至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狂暴的魂力在雄狮斗罗周身炸开,赤红色的光芒如同火焰般升腾,试图挣脱那冰冷束缚!然而,那尘晶之网看似纤细,却坚韧超乎想象,更带着一种消融、冻结魂力的诡异特性!他越是挣扎,那冰冷的勒痕就越深,麻痹感就越强!
“你……!”雄狮斗罗额角青筋暴跳,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暴怒。他完全没料到,银尘的力量竟如此诡异霸道!自己引以为傲的力量,在她面前竟显得如此笨拙!
“我的东西,”银尘看着雄狮斗罗因剧痛和屈辱而扭曲的脸,声音依旧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天经地义的事实,“在失去价值之前,任何人,都无权处置。” 她指尖微动,那勒紧雄狮斗罗手臂的尘晶之网瞬间消散无形,仿佛从未存在过。
雄狮斗罗踉跄后退一步,捂住剧痛麻痹的手臂,大口喘息着,看向银尘的眼神充满了忌惮、惊怒,以及……一种被绝对力量碾压后,如同野兽被更强大的掠食者征服般的复杂光芒。那目光深处,原始的暴虐之下,竟也悄然滋生出一丝扭曲的、对力量的臣服与渴望。
光翎在一旁冷眼旁观,冰蓝色的眼眸里满是幸灾乐祸的讥讽,无声地嘲笑雄狮的愚蠢。
“都退下。”
一个温和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在静室门口响起。这声音不高,却如同定海神针,瞬间抚平了室内的暗流汹涌。
大供奉千道流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他一身朴素的白袍,面容平和,眼神深邃如同包容万物的星空,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如同阳光普照大地般的温暖与神圣气息。他的目光扫过神情各异的光翎和雄狮,带着一种长辈的宽容与无形的威压。
光翎立刻收敛了所有表情,恭敬地躬身行礼。雄狮斗罗也强忍着臂痛,低头退到一旁。
千道流的视线最终落在银尘身上。那目光平和、尊重,带着对同级别强者的认可,却绝无一丝金鳄的炽热、光翎的痴迷或雄狮的暴戾。那是一种纯粹的、超然的敬意,如同看待一件稀世珍宝,欣赏其价值,却无占有之心。
“银尘供奉,”千道流的声音温和而郑重,“此子关乎重大,你的处置,自有道理。若有需要,供奉殿资源,尽可调用。” 他表明了立场:信任银尘的判断,给予绝对的支持,但不过问具体过程,维持着一种超然的距离。
银尘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她清冷的银色眼眸与千道流深邃的目光短暂交汇,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份属于巅峰强者的平静与了然。无需多言,这是一种基于实力和地位的心照不宣。
千道流不再停留,转身离去,白袍飘动间,圣洁的光辉仿佛驱散了静室的幽暗。
光翎和雄狮也紧随其后离开,只是光翎在门口回望银尘的那一眼,痴迷中带着不甘;雄狮则捂着依旧隐隐作痛的手臂,眼神复杂,充满了对力量的敬畏和一丝被驯服后的躁动。
静室再次只剩下银尘和昏迷的唐三。
银尘缓步走到拘束床前,清冷的目光落在唐三惨白而痛苦的脸上。她伸出食指,指尖萦绕的尘晶光流变得更加活跃。她没有触碰唐三的身体,只是隔空虚点。
那缕尘晶光流如同拥有生命般,悄然没入唐三的丹田位置。昏迷中的唐三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无意识的痛苦呻吟,额角渗出更多冷汗。丹田处那根尘晶之刺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寒意更甚,同时,一股微弱的、带着生机的银色光晕也开始在唐三胸腹间那些严重的伤口上弥漫,加速着愈合。
治愈与折磨,在她的指尖完美交织。
“痛苦是养分,绝望是土壤……”银尘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静室中低语,如同恶魔的呢喃,“唐三,好好汲取它们……你的‘绽放’,我很期待。”
她收回手指,指尖的尘晶光流恢复平静。转身,月白的身影无声地融入静室的阴影之中,如同从未出现过,只留下那深入骨髓的冰冷掌控和无尽的折磨,伴随着昏迷的少年,沉入更加黑暗的深渊。她像一位最高明的园丁,用痛苦浇灌着名为“复仇”与“毁灭”的恶之花,而武魂殿的供奉们,无论心怀何种念头,都不过是她棋盘上或可利用、或需震慑的棋子。清冷如月,蛇蝎入骨,她的游戏,正一步步将猎物拖入精心编织的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