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混合着浓烈血腥和消毒水气味的空气,在死寂的走廊里凝滞。张真源跪倒在地,剧烈地干呕着,胃里翻江倒海,却只能吐出酸水。他脸上、镜片上、衣服上,都溅满了病房内那滩属于“另一个自己”的温热粘稠的鲜血。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几乎窒息。
假的……被清理了……
那……我呢?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噬咬着他的心脏。他猛地抬起头,沾满血污的眼镜片后,那双总是温和睿智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惊惶和茫然,下意识地扫向身边的队友。
丁程鑫、严浩翔、刘耀文……他们脸上同样溅着血点,眼神复杂,震惊、后怕、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审视和怀疑。刚才病房内那张狞笑着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还有那句冰冷的“你是假的”,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已经深深刻进了每个人的脑海。
连贺峻霖清澈的眼眸里,都蒙上了一层凝重的阴影,他默默擦去脸颊上的一点血迹,目光在张真源和病房内的血腥之间游移。
唯有马嘉祺。他依旧稳稳地抱着怀中因剧痛和高热而意识模糊、无意识呻吟的宋亚轩。宋亚轩左臂的纱布再次被渗出的脓血染透,滚烫的体温隔着衣料都能清晰感觉到。马嘉祺冷峻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张真源时,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起来。”马嘉祺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张真源混乱的意识上,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口吻,“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亚轩需要你。”
张真源浑身一颤。马嘉祺的目光,还有宋亚轩那痛苦的低吟,像一道微弱却坚韧的光,刺破了笼罩他的绝望迷雾。他深吸一口气,那浓烈的血腥味呛得他喉咙发痛,却强行压下了翻腾的恐惧和眩晕。他颤抖着,用沾满血污的手扶住冰冷的门框,挣扎着站了起来,身体依旧有些摇晃。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们知道。”丁程鑫上前一步,伸出手,用力按在张真源剧烈颤抖的肩膀上。他的手上也沾着血,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漂亮的狐狸眼直视着张真源镜片后惊惶的眼睛,“镜渊的教训还不够吗?复制体,幻象,或者别的什么鬼东西!但它已经被‘清理’了!你是张真源,和我们一起从第一场怪谈里爬出来的张真源!这就够了!”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信任。
“没错!”刘耀文烦躁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眼神凶狠地扫过病房内那滩刺目的猩红,仿佛要将那恐怖的景象从脑子里抹去,“管他娘的真假!现在并肩子活命才是真的!那鬼东西死了,你就还是你!”他看向张真源的眼神虽然依旧带着点残余的警惕,但更多的是一种“老子认了”的暴躁信任。
严浩翔没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上沾染的血迹,嘴角那抹惯常的弧度此刻显得有些冷硬。他抬眼,目光在张真源脸上停顿了一瞬,随即又落到马嘉祺怀中的宋亚轩身上,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凝重。“第六幕结束了?”他突兀地问了一句,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疑问——
“滋啦……滋啦……”
冰冷无情的电子音,如同丧钟,再次在弥漫着血腥的死寂中幽幽响起:
“第六幕:《寂静岭院》……谢幕。”
“演员……存活。”
“休息……时间。十分钟。”
“最终幕……《终焉舞台》……准备……”
声音消散的瞬间,066病房那扇溅满鲜血的门,以及门内那令人作呕的景象,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众人眼前!
取而代之的,是走廊深处那片灰白迷雾的剧烈翻涌!空间如同被无形的手粗暴地撕裂、重塑!
一道边缘燃烧着暗金色火焰、内部流淌着如同熔融琉璃般粘稠光华的巨大拱门,在翻腾的雾气中缓缓升起、凝实!门内,隐约传来宏大而悲怆的交响乐前奏,以及……山呼海啸般的、模糊不清的掌声与欢呼!
一股沉重、肃穆、却又带着最终审判意味的磅礴气息,如同实质的浪潮,从门内汹涌而出!瞬间冲散了走廊里浓重的血腥和消毒水味!
最终幕,《终焉舞台》!
没有退路,只有前行。
马嘉祺抱着宋亚轩,第一个迈步,走向那道燃烧着暗金火焰的巨大拱门。步伐沉稳,背影如山。丁程鑫紧随其后,眼神锐利如初。刘耀文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骂骂咧咧地跟上。严浩翔推了推眼镜,脸上又挂起了那点玩世不恭的弧度,眼神却沉静如渊。
贺峻霖轻轻拉了拉依旧有些失魂落魄的张真源的胳膊。张真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巨大的恐惧中挣脱出来,目光落在宋亚轩苍白的脸上,镜片后的眼神重新凝聚起属于张真源的冷静和坚定。他点点头,跟上了队伍。
穿过拱门的刹那,如同穿过了一层粘稠的光膜。
视野豁然开朗!
恢弘!壮丽!死寂!
这是一个巨大得无法形容的圆形舞台!穹顶高耸入云,隐没在深邃的黑暗之中,仿佛宇宙的尽头。舞台本身由光滑如镜的黑色晶石铺就,倒映着头顶唯一的光源——七盏巨大无比、如同星辰般悬浮在穹顶之下的聚光灯!
七道冰冷、惨白、如同审判之柱的光束,垂直落下,精准地笼罩在舞台的七个固定位置上。光束之外,是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舞台边缘,是无尽的虚空深渊。
整个空间里,回荡着宏大而悲怆的交响乐章,如同为英雄送葬的挽歌,又像为最终决战奏响的序曲。然而,除了音乐,再无其他声响。没有观众,没有欢呼,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那无形的、沉重的威压。
马嘉祺抱着宋亚轩,站在属于自己的那道光束之下。惨白的光线将他冷峻的侧脸映照得如同大理石雕像。宋亚轩靠在他怀里,左臂的剧痛似乎因为这宏大的场景和冰冷的白光而暂时麻木了一些,意识恢复了一丝清明。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看着这如同神之审判场的舞台,瞳孔深处映照着冰冷的白光。
丁程鑫、刘耀文、严浩翔、张真源、贺峻霖,也各自站在了自己的光束之下。七道孤立的白色光柱,如同七个被分割的囚笼。
“终焉舞台……”张真源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他环顾着这寂静而宏大的死亡剧场,“最后的……审判吗?”
“审判谁?”刘耀文烦躁地活动着手腕,眼神凶狠地扫视着光束外的无尽黑暗,“装神弄鬼的东西,有种滚出来!”
“它不需要出来。”严浩翔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冷静,他抬头看向穹顶那片深邃的黑暗,“它……无处不在。这舞台,这灯光,这音乐……都是它。”他微微侧头,看向光束中心、被马嘉祺护着的宋亚轩,“或者说……它的‘舞台’,已经为我们搭好了。”
就在这时,那宏大悲怆的交响乐骤然拔高,进入一个激烈冲突的乐章!
“嗡——!!!”
舞台中央,七道光束交汇点的上方,空间猛地一阵剧烈扭曲!无数道暗金色的、如同数据流般的光带凭空出现,疯狂地旋转、交织、坍缩!
一个由纯粹光芒构成的、巨大无比、形态不断变幻的抽象“符号”,在扭曲的光带中心缓缓凝聚成型!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像一只俯瞰众生的巨眼,时而像一张吞噬一切的大口,时而又化作无数纠缠的锁链!一股冰冷、浩瀚、仿佛来自宇宙本源的、毫无感情却又充满绝对威压的意念,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舞台!
“祂”来了!
这意念并非攻击,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审视和……裁决!仿佛要将他们从灵魂到肉体彻底解析、评判!
“呃!”宋亚轩首当其冲!本就脆弱的精神如同被投入了狂暴的漩涡!剧痛瞬间席卷大脑!他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那股诡异的感知能力在这浩瀚意念的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疯狂摇曳,似乎随时会熄灭,又似乎要被强行撕裂、吞噬!
“亚轩!”马嘉祺脸色一变,立刻收紧手臂,试图用自己的身体为他阻挡那无形的冲击。
然而,那浩瀚意念的目标,似乎并不仅仅是宋亚轩!
光束下,丁程鑫闷哼一声,身体微微晃动,漂亮的狐狸眼里瞬间闪过一丝迷茫和挣扎,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幻象!刘耀文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双眼瞬间布满血丝,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似乎在对抗着某种无形的束缚!张真源脸色煞白,额角渗出冷汗,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抗拒!贺峻霖的身体微微颤抖,清澈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澜!连严浩翔,嘴角那点玩味的弧度也彻底消失,脸色凝重,插在口袋里的手似乎在微微发抖!
那浩瀚意念,在引发每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怀疑和痛苦!它在瓦解他们的意志!
“不……不要……”宋亚轩在剧痛和精神冲击的夹缝中,艰难地喘息着。他能“感觉”到,那浩瀚意念如同冰冷的潮水,正在冲刷着每个人的精神防线!他看到了丁程鑫眼中一闪而逝的破碎画面(可能是镜中世界被复制体杀死的恐惧),感受到了刘耀文那几乎要炸裂的、被束缚的狂暴怒意,触摸到了张真源心底那刚刚被“另一个自己”勾起的、对存在本身的深深恐惧,体会到了贺峻霖那仿佛被无数目光看穿一切、无处遁形的冰冷战栗,甚至捕捉到了严浩翔那玩世不恭面具下,一丝被绝对力量碾压的无力感……
他们的痛苦、恐惧、挣扎……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宋亚轩本就濒临崩溃的精神世界!
“祂在……攻击我们的……精神连接……”宋亚轩用尽全身力气,从齿缝里挤出嘶哑破碎的声音,“……在放大……我们的……裂痕……”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试图集中那残存破碎的感知力。这一次,不是为了“看见”敌人,而是为了……“感知”队友!感知那浩瀚意念冲击下,他们精神中那如同风中残烛、却依旧顽强闪烁的……信任的微光!那在无数次生死并肩中建立起来的、无形的纽带!
就在宋亚轩的精神力如同蛛丝般艰难蔓延、试图重新连接那七道被冲击得摇摇欲坠的精神火苗时——
那由光芒构成的巨大抽象符号猛地停止了变幻!最终定格为一个巨大、冰冷、如同天平般的形态!
一股更加清晰、更加冰冷的意念,如同最终的审判,直接灌入每个人的脑海:
“裁决……开始……”
“七存其一……”
“生者……登临王座……”
“余者……永坠……”
冰冷的宣判,如同死亡的烙印!七存其一!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登临所谓的王座,其余六人……永坠深渊!
这赤裸裸的、挑拨离间的最终规则,如同最恶毒的毒药,瞬间注入了刚刚被恐惧和痛苦冲击过的心防!
死寂的舞台上,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惨白的光束下,七个人的身影都僵住了。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寒冰。
刘耀文猛地转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锁定了光束之外的无尽黑暗,又猛地扫过身边的队友,眼神里充满了狂暴的怒意和一丝被强行勾起的、原始的生存渴望!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如同困兽般的咆哮:“放你娘的狗屁!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做梦!”他像是在反驳那冰冷的宣判,又像是在警告所有人。
严浩翔嘴角扯出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扫过那巨大的光明天平,又缓缓扫过每一个队友的脸,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拉长的、令人心头发寒的玩味:“哦?七存其一?听起来……很公平的游戏规则嘛……”他插在口袋里的手似乎握紧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丁程鑫漂亮的狐狸眼微微眯起,刚才那一闪而逝的脆弱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盯着舞台中央那巨大的光明天平,声音清晰地响起,打破了死寂:“祂在撒谎。或者……这本身就是陷阱。从第一场开始,我们就是一起的。”
张真源用力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掩去了他眼底深处那尚未完全平息的恐惧。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坚定:“逻辑上完全说不通。如果只需要一个‘胜利者’,前面六场怪谈何必让我们共同协作才能存活?这规则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祂在利用我们刚刚经历的心理冲击!”
贺峻霖没有说话,他只是微微侧过头,清澈的目光越过光束的界限,落在了被马嘉祺护在怀里的宋亚轩身上。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怀疑,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无声的信任和询问。
马嘉祺抱着宋亚轩的手臂,稳如磐石。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怀中那因剧痛和精神冲击而颤抖的身体。那冰冷的宣判,似乎没有在他冷硬的脸上激起一丝波澜。他低头,看着宋亚轩痛苦紧闭的双眼和苍白的脸,低沉的声音如同磐石般砸在寂静的舞台上,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规则?祂定的规则,与我们何干?”
他缓缓抬起头,冷冽的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剑,直刺穹顶之下那巨大的光明天平!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一种近乎狂妄的、焚烧一切的决绝!
“我们七个人,从血契剧院开始,一路走到这里。”
“我们怀疑过,恐惧过,挣扎过……”
“我们见过彼此最狼狈的样子,也见过彼此最耀眼的光芒!”
“我们……”
马嘉祺的声音微微一顿,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光束下每一个队友的脸——丁程鑫、刘耀文、张真源、严浩翔、贺峻霖。他的眼神深邃如海,里面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极其沉重,却又无比清晰的情感洪流!
“我们早已不是陌生人!”
“我们的命,是彼此救下的!”
“我们的路,是并肩杀出来的!”
“现在……”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断一切枷锁的决然,响彻这寂静的终焉舞台:
“祂算什么东西?!也配来裁决我们谁生谁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
马嘉祺抱着宋亚轩,一步踏出了那束惨白的光柱!毅然决然地迈入了光束之外那象征着未知与毁灭的绝对黑暗之中!
紧接着!
丁程鑫没有丝毫犹豫,脸上露出一抹近乎释然的、带着血腥气的笑容,紧跟着一步踏出光柱!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
“操!说得对!”刘耀文爆喝一声,眼中凶光毕露,带着狂暴的怒意和对兄弟的信任,猛地冲出光柱!
张真源深吸一口气,镜片后的眼神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紧随其后!
严浩翔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冰冷的嘲讽和一丝疯狂,身影一闪,没入黑暗!
贺峻霖最后看了一眼那巨大的光明天平,清澈的眼底只剩下纯粹的坚定,一步踏出!
七个人!七道身影!
在最终审判降临的刹那!
在“七存其一”的死亡规则面前!
没有一丝犹豫!
没有一丝退缩!
如同扑火的飞蛾,又像斩断命运枷锁的利刃!
义无反顾地!
并肩!
冲入了那代表着最终湮灭的、绝对黑暗的舞台深渊!
只留下七道惨白的光束,如同七座冰冷的墓碑,孤独地矗立在空无一人的舞台之上。
而那巨大的光明天平,似乎因为这完全出乎意料的、悖逆规则的举动,而剧烈地闪烁、扭曲起来!冰冷的意念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无法理解的……混乱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