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在草屋内摇曳,映得两人的影子忽长忽短。沈小棠站在门口,手还按在门框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角落里的女子缓缓起身,走向她。
月光从破窗漏进来,在她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但那双眼睛却仿佛见过千年风霜。
"你很紧张。"女子说。
沈小棠下意识后退半步:"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因为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女子走到桌边,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轻轻放在桌上,"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不止是石碑上的几个字。"
沈小棠盯着锦囊,喉头发紧。她想起刚才林婉儿负伤时说的话——"一定要查明真相"。
"觉醒是什么?"她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抖,"李若雪说我是容器,母亲也这么说。你们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女子拿起桌上的油灯,往墙角走去。那里摆着一个老旧木架,上面放着几卷泛黄的纸卷。她抽出最下面的一卷,转身递给她。
"这不是你能选择的事。"女子说,"就像春天来了花就要开,雨落了天就要湿。寒家血脉选择了你,不是因为你愿意,而是因为你本就该是。"
沈小棠接过纸卷,手指微微颤抖:"可我不想当什么容器!我只想做我自己!"
"你以为你现在的样子,就真的是你自己吗?"女子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你在涣州行医时,可曾想过为何总能一眼看出病症?你救君承言时,可曾问过自己为何会那些医术?"
沈小棠愣住了。
女子继续说:"你以为你是现代人,所以比这个时代的人懂得多。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是因为血脉觉醒让你想起了本该属于你的知识?"
窗外传来夜枭的叫声,沈小棠只觉得后背发凉。
"喝下这个。"女子不知何时拿出了一个瓷碗,里面盛着黑色的药汤,"这是唤醒血脉的媒介。"
沈小棠低头看着碗中的药汤,一股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她突然认出这味道——和母亲留下的玉佩一模一样。
"这是……"
"你母亲用了一辈子调配的方子。"女子打断她,"喝了它,你就能看到真相。"
沈小棠犹豫地望着瓷碗。她的手还在隐隐作痛,那是刚才被划破的地方。血已经干了,在月光下泛着暗红。
"如果你现在不喝,等顾文德的人找到这里,你就永远没有机会知道了。"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沈小棠心中的某个开关。她想起林婉儿肩膀上的伤口,想起那句没说完的话。
她咬牙端起瓷碗,仰头一口饮尽。
药汤入口极苦,带着一丝甜味。刚咽下去,胃里就开始翻腾。她踉跄后退几步,扶住墙壁。
眼前开始模糊,屋内的景象像被水泡过一样扭曲。她看见母亲年轻时的模样,站在一间布置典雅的房间里。房中站着好几个穿古装的女子,正对着襁褓中的她说话。
"容器已就位。"
"圣女随时可降临。"
"顾家那边安排好了吗?"
"一切妥当。"
画面突然一转,她看见自己跪在侯府外,顾文德冷漠地说:"我们不合适。"
"你只是工具。"
"你的命早已注定。"
无数个声音在耳边回响。她看见无数个自己:涣州行医的沈大夫、离城的弃妃、寒家血脉容器。
"不!"她大喊一声,猛地睁开眼。
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身上盖着一件外袍。烛光依旧摇曳,女子站在桌边,手里拿着几根银针。
"你看到了什么?"女子问。
沈小棠撑起身子,只觉浑身无力:"我看到……母亲把我交给顾家。"
女子点点头:"这是觉醒的第一步。"
沈小棠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密匣:"这里面的东西……"
"现在还不能看。"女子打断她,"等你完全觉醒,自然就能明白。"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沈小棠猛地站起,女子脸色一变,迅速收起所有器具。
"从后窗走。"她低声说。
沈小棠抱紧密匣,正要跃窗而出,余光瞥见女子袖中露出一个印记——和她手腕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不敢多想,翻身跳出窗外。
夜风扑面而来,带着潮湿的苔藓味。她落地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身后传来衣袂破空之声,女子已经跃到她身边。
"跟我来。"女子低声说。
沈小棠跟着她穿过一片灌木丛。月光被树影遮住大半,只能勉强辨出路来。
她感觉胸前的玉佩微微发烫,仿佛在指引方向。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她们来到一处断崖边。女子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
"记住,觉醒只是开始。"她说,"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沈小棠还想问什么,女子却已经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她站在原地,握紧胸前的玉佩。指尖传来温热,像是回应她的决心。
远处又传来一声狼嚎,低沉悠长。她抬头望天,月光如水般洒落。
"我不是容器。"
她轻声说,"我是沈小棠。"
身后的树林突然传来异响。她警觉地转身,却只见风吹草动。握紧怀中的密匣,她迈开步伐,继续向前走去。
夜色浓得化不开,但她的眼睛不再迷茫。
沈小棠扶着树干喘息,掌心的密匣被冷汗浸得发滑。女子的脚步声在前方忽远忽近,像一片落叶掠过枯枝。
"往这边。"
她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月光从林隙间漏下来,照见女子鬓角一缕银丝。沈小棠这才发现她比自己高不了多少,方才在草屋竟觉得她巍峨如山。
灌木丛中传来窸窣响动,沈小棠下意识握紧匕首。
女子却抬手示意她噤声,指尖在唇边划过一道弧线。
两人贴着断崖根往前挪动。
沈小棠能闻到女子衣襟上淡淡的药香,混着夜露的气息钻进鼻腔。她的腿还在发抖,方才那碗药汤像是把刀子在胃里搅动。
"停。"
女子突然拽住她的手腕。
沈小棠险些叫出声,却被对方用手势止住。前方树影晃动,三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小径。
待脚步声远去,女子才松开手。沈小棠摸了摸胸前的玉佩,果然又凉了几分。她想起幻境里那些话——
"你的命早已注定。"
"不。"她喃喃自语。
女子侧过脸看她,眼底泛着幽光:"什么?"
"没什么。"沈小棠加快脚步,"我们去哪?"
女子没有回答。她们绕过断崖,眼前豁然开朗。月光铺满一片野花地,细碎的白点像是撒落的星屑。沈小棠愣住了。
这是她逃亡路上见过最美的地方。
"走快些。"女子催促,"他们很快会找到这里。"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尖锐的哨声。
沈小棠心头一紧,那是顾文德惯用的追捕信号。女子脸色骤变,拽着她冲进花丛。
夜风卷起花瓣,拂过沈小棠的脸。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停下脚步。
"你早就知道他们会来对不对?"
女子的手还搭在她肩上。月光下,她眼角的皱纹像是一道道刻进去的符文。
"你说觉醒只是开始。"沈小棠盯着她的眼睛,"可你没说代价是什么。"
女子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聪明的孩子。"
哨声越来越近,沈小棠却站在原地不动。花瓣落在她的睫毛上,像是母亲临别时洒下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