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风带着暖意,吹得院角的藤蔓抽出新绿。魏婴的淬体已持续了一月有余,藏色散人每日用灵力梳理他经脉的时间更长了些,指尖的灵力也添了几分韧劲,像是在细细打磨一块璞玉。
魏无羡对这每日一次的“淬体”依旧没什么热情。灵力淌过四肢时,他只觉得暖洋洋的,眼皮愈发沉重,多数时候都是闭着眼,任由那股力量推着经脉拓宽、坚韧。
他的身子还是没长开多少,依旧是小小的一团,抱在怀里轻飘飘的,只是肤色愈发白皙,眉眼也长开了些,那双眼睛睁开时,像含着两汪清泉,亮得惊人。
这日淬体刚结束,藏色散人收回灵力,指尖在他软乎乎的胳膊上捏了捏,笑道:“咱们阿婴的骨头硬实多了,再过些日子,就能试着学翻身了。”
魏婴懒洋洋地睁着眼,小嘴巴动了动,没出声。他对翻身这种事毫无兴趣,能躺着绝不折腾。
藏色散人见他这副懒样子,故意站起身,拍了拍裙摆:“娘去给你赵哥哥送水,你自己躺会儿。”
说着便转身要走。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榻上的魏婴忽然发出了细碎的哼唧声,小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藏色散人的背影。
藏色散人脚步一顿,回头看他:“怎么了?饿了?”
魏婴没回应,只是哼唧声更急了些,小手还在空中胡乱地抓着,像是在寻找什么。
魏无羡自己也愣了一下。
他不想让她走。
这个念头来得突然,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或许是淬体后身体格外慵懒,或许是刚才那股灵力带来的暖意还没散去,他忽然很想继续被抱着,被那熟悉的草木香气包裹着。
这种依赖感让他有些烦躁,却又控制不住。
眼看藏色散人又要转身,魏婴忽然攒足了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含混的音节:“抱……抱……”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急切。
藏色散人彻底愣住了。
她停下脚步,慢慢走回榻边,确认自己没听错:“阿婴要抱抱?”
魏婴用力点头,小脑袋点得像拨浪鼓,小手还在往她这边伸,嘴里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清晰了许多:“求……求抱抱……”
那声“求”带着点奶气的委屈,像小猫爪子轻轻挠在人心上。
藏色散人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水。她连忙弯腰将魏婴抱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好好好,抱抱我的乖阿婴。”
被熟悉的怀抱包裹住,魏婴立刻安静下来,小脑袋往藏色散人颈窝里一埋,满足地叹了口气,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魏无羡感受着怀里的温暖和安心,意识里泛起一丝别扭。
不过是求个抱抱而已,有什么好满足的。
他唾弃着自己,却又忍不住将小身子往藏色散人怀里缩了缩。
藏色散人抱着他,坐在榻边轻轻摇晃,低头看着怀里乖巧的儿子,眼底满是笑意:“我们阿婴也会撒娇了?刚才那声‘求抱抱’,可真会勾人。”
魏婴没理她,只是闭着眼,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安宁。
这时赵逐流练完剑回来,额上还带着薄汗,看到藏色散人抱着魏婴,便走过来:“前辈。”
藏色散人抬头看他:“练完了?正好,我去给你倒水。”
她说着便要把魏婴放下,怀里的小家伙却立刻警觉地睁开眼,小手紧紧抓住了藏色散人的衣襟,又开始哼唧起来,眼睛还委屈地看着她,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不准放。
藏色散人无奈地笑了:“这小家伙,黏上我了。”
赵逐流看着魏婴那副样子,黑眸里闪过一丝笑意,主动道:“前辈,我自己去倒就好。”
他顿了顿,看向藏色散人怀里的魏婴,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要不……我来抱他?”
魏婴的目光立刻转向他,小眉头皱了皱,似乎在考虑。
魏无羡的意识也清醒了些。
赵逐流……
他现在身上还带着练剑后的热气,和淡淡的汗水味,不像母亲身上那样清爽。
可……刚才练剑时,他似乎一直留意着这边,出剑的声音都比平时轻了些。
魏婴的小手松了松,没再抓着藏色散人的衣襟,只是看着赵逐流,没点头也没摇头。
这就算是默许了。
赵逐流心里一松,小心翼翼地接过魏婴,将他抱在怀里。他的动作已经很熟练了,手臂微微弯曲,稳稳地托着那小小的身子。
魏婴被换了怀抱,也没闹,只是往赵逐流怀里靠了靠,继续闭着眼假寐。少年身上的热气很足,像个小暖炉,倒也不难受。
藏色散人看着他们,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去了厨房。
院子里只剩下赵逐流和怀里的魏婴。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
赵逐流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他睡得很安稳,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小嘴巴还微微张着。
刚才那声“求抱抱”,他也听见了。
原来这个总是懒懒的小不点,也会有这么黏人的时候。
他忽然觉得,被这样依赖着,似乎也不错。
赵逐流抱着魏婴,在院子里慢慢走着,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怀里的小瞌睡虫。
魏无羡在半梦半醒间,感受着少年胸膛的起伏和有力的心跳。
活着……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熬。
至少此刻,有温暖的怀抱,有和煦的阳光,有安稳的心跳。
这丝念头闪过,他没再像往常那样立刻否定,只是任由自己沉浸在这份难得的平和里。
或许,就暂时这样吧。
暂时……不想那些沉重的过往,不想那些未知的将来。
只是做个会求抱抱的、简单的婴孩。
他往赵逐流怀里又蹭了蹭,发出一声细微的、满足的叹息。
风轻轻吹过,带着四月特有的花香,将这片刻的安宁,悄悄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