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巅峰之战

庆国皇宫的琉璃瓦在暮色里泛着冷光，长信宫的殿门被禁军甲胄碰撞的声响推开时，范闲握着鉴查院密报的手指正微微发紧。密报上只有一行字——“北齐暗探携鉴查院旧档入太极殿偏阁，长公主党羽已围宫”，墨迹未干，却像淬了冰的针，扎进他连日紧绷的神经里。

他身边的王启年正低头擦拭着那柄跟随多年的短弩，铜制弩机在灯笼光下泛着暗光：“大人，宫里的内应传回消息，长公主调了三千羽林卫守宫墙，太极殿周围三步一岗，连苍蝇都飞不进去。”范闲抬眼望向宫墙方向，远处隐约有刀光闪过，他忽然想起晨间在范府后院，林婉儿抱着他的胳膊说“若事难成，便回澹州去”，那声音软得像江南的春絮，此刻却成了扎在心头的秤砣。

“北齐暗探要的是鉴查院在北齐布下的眼线名册，长公主要的是我手里那封能证明她通敌的密信。”范闲将密报揉成纸团，随手丢进旁边的炭盆，火星溅起时，他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他们倒会选日子，今日是陛下宴请北齐使臣的日子，宫里人多眼杂，正好给了他们浑水摸鱼的机会。”

王启年皱眉：“那北齐暗探据说身手极高，是北齐大宗师苦荷的关门弟子，名叫战豆豆——哦不对，听说她对外一直用的是化名，真实身份连北齐小皇帝都未必清楚。加上长公主身边的燕小乙，那可是九品上的箭手，大人，咱们只带了五十名黑骑，怕是……”

“怕什么？”范闲打断他，伸手按住腰间的四顾剑碎片，那碎片是当年四顾剑赠予叶轻眉的信物，冰凉的触感透过衣料传来，竟让他奇异地定了神，“黑骑是鉴查院最精锐的力量，何况，我还有帮手。”话音刚落，院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阴影里走出个青衫少年，正是范思辙——他本该在范府读书，此刻却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脸上沾着灰，眼神却亮得很：“哥，我把你藏在库房的那箱‘震天雷’带来了，按你说的，引线剪短了，一扔就炸。”

范闲心头一暖，又有些气：“谁让你过来的？这里危险。”范思辙梗着脖子：“爹说了，范家人不能缩头。再说我算过了，五十黑骑加十箱震天雷，再加上……”他往身后瞥了眼，阴影里又走出个穿素衣的女子，竟是海棠朵朵。她手里还拎着个装草药的篮子，见了范闲，挑眉笑：“苦荷让我来看看，你这小滑头是不是真要把北齐的眼线全抖出来——不过看这架势，我倒得先帮你保住命。”

几人正说着，宫墙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箭鸣，王启年脸色一变：“是燕小乙的鸣镝！他动手了！”范闲猛地站起身，拔出腰间的匕首：“黑骑随我从侧门突入，目标太极殿偏阁！思辙，你带海棠先生去西侧宫墙，用震天雷炸开缺口，吸引羽林卫注意力！”

夜色瞬间被火光撕裂。当范闲带着黑骑冲到太极殿偏阁外时，正见一个穿黑衣的女子站在阁门口，手里捏着一卷泛黄的名册，她身后躺着十几个羽林卫的尸体，颈间伤口整齐，显然是一剑毙命。那女子转过身，眉眼清冷，腰间佩剑泛着淡蓝的光——正是北齐暗探，战豆豆。

“范闲？”她声音比想象中清亮，带着几分少年人的脆感，却握着剑指向他，“把长公主通敌的密信交出来，这名册归你，我们两不相欠。”范闲冷笑：“你以为长公主会让你活着带名册走？她不过是想借你的手杀我，再坐收渔翁之利。”

战豆豆眼神微动，刚要说话，阁顶忽然传来弓弦震颤的声响！范闲瞳孔骤缩：“小心！”他扑过去一把推开战豆豆，一支淬了毒的箭擦着他的肩头飞过，钉在门框上，箭尾嗡嗡作响。阁顶闪过一道黑影，燕小乙站在屋脊上，弯弓搭箭，目光如鹰：“范闲，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黑骑立刻举盾护在范闲身前，战豆豆却忽然提剑冲向阁顶——她竟帮了他？范闲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燕小乙的箭术既能杀他，自然也能杀战豆豆，她是在自保。可燕小乙毕竟是九品上的箭手，剑未及身，三支箭已如流星般射向战豆豆周身，逼得她连连后退。

“王启年！”范闲低喝一声，王启年立刻领会，摸出三枚烟雾弹扔向阁顶，浓烟升起时，燕小乙的箭势稍缓。范闲趁机冲向偏阁，刚要去拿战豆豆放在地上的名册，殿内忽然冲出十几个黑衣人，都是长公主培养的死士，手里握着带倒刺的短刃，直扑他面门！

他侧身避开首当其冲的一刀，匕首划开对方手腕，却被另一人从背后锁住胳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闪过，林婉儿竟提着裙摆冲了进来，手里还握着范闲给她防身的小弩，对着那死士的后心就是一箭！“婉儿？你怎么来了！”范闲又惊又怒，她一个娇弱女子，怎敢闯这龙潭虎穴？

林婉儿脸都白了，却咬着唇：“我在宫门口听禁军说你被困在这，我……”话没说完，又有死士扑向她，范闲猛地挣开束缚，将她护在身后，匕首翻飞间，接连刺穿三个死士的咽喉，鲜血溅在他的衣袍上，触目惊心。

“哥！我们炸开缺口了！”范思辙的声音从院外传来，伴随着震天雷的轰鸣，羽林卫的喊杀声乱了阵脚。海棠朵朵也跟着进来，手里的药篮不知何时换成了一根长棍，一棍扫倒两个死士，对范闲喊：“燕小乙被我引开了，快走！”

战豆豆已趁机夺回名册，她看了范闲一眼，又看了眼被护在他身后的林婉儿，忽然将名册扔了过来：“密信你留着，这名册……就当我欠你一次。”说完，提剑冲向院外，转眼消失在夜色里。

范闲接住名册，拉着林婉儿的手：“走！”王启年带着黑骑在前面开路，海棠朵朵断后，范思辙跟在旁边，手里还攥着半盒没扔完的震天雷。穿过火光冲天的宫道时，林婉儿紧紧攥着范闲的手，指尖冰凉，却没再哭，只是小声说：“以后不许再把我留在后面。”

范闲回头看她，火光映在她脸上，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他笑了笑，握紧她的手：“好。”

远处，长公主站在宫墙上，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燕小乙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属下失职。”长公主缓缓摇头，望着天边的残月，轻声道：“没关系，这才刚开始……范闲，我们的账，慢慢算。”

而范闲带着众人冲出皇宫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王启年清点人数，黑骑折损了七人，都是跟随多年的兄弟，他眼眶发红，却没哭。范思辙靠在马车上，累得直喘气，手里还攥着那半盒震天雷。林婉儿靠在范闲肩上，轻声问：“那名册……真的能保住北齐的眼线吗？”

范闲低头看着手里的名册，又看了眼身边的人，忽然笑了：“能。只要我们还在，鉴查院的根，就还在。”晨光落在他脸上，将他眼底的疲惫和厉色都柔化了几分，只留下一丝笃定——这场巅峰之战，他赢了，但他知道，往后的路，还有更长的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