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在墓道尽头剧烈晃动,照亮了那道足以容三人并行的石门。我将手电筒的光束调至最亮,光圈里立刻浮起门楣上镌刻的饕餮纹——兽首双目凹陷,獠牙却像要挣脱岩石的束缚,在阴影里泛着陈旧的冷光。
“不对劲。”胖子突然按住我正要推石门的手,他的指腹蹭过门上一道新鲜的划痕,“这痕迹最多三天,有人比咱们先到了。”
我心头一沉,蹲下身细看。划痕呈斜向,边缘还沾着些许暗红色的粉末,凑近闻时,除了古墓特有的土腥气,还有一丝极淡的铁锈味。潘子已经将枪上了膛,金属碰撞声在死寂的墓道里格外刺耳:“管他是谁,到了这儿,见者有份。”
闷油瓶没说话,只是伸手抚过饕餮纹的右眼。那处岩石忽然微微下陷,伴随着“咔嗒”一声轻响,沉重的石门竟自己向两侧滑开,扬起的尘土里,瞬间涌出一股混杂着腐朽与青铜锈的怪异气味。
门后并非预想中的墓室,而是一条向上延伸的石阶。石阶两侧的墙壁上嵌着半尺高的青铜灯台,灯芯早已碳化,却在手电筒的光束里泛着暗绿色的光泽。胖子掏出打火机凑过去,火苗刚一碰到灯芯,整排灯台竟依次亮起,幽绿的火光沿着石阶蜿蜒向上,像一条苏醒的长蛇。
“这灯油够邪门的,埋了几千年还能烧。”胖子啧啧称奇,抬脚就要往上走,却被闷油瓶拽了回来。
“别碰台阶。”闷油瓶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都顿住了脚步。他指向石阶表面,那里覆盖着一层极薄的灰白色粉末,“是硝石,下面可能有机关。”
我掏出工兵铲,轻轻刮了刮台阶边缘。粉末簌簌落下,露出下面深色的木材——竟是用整根楠木铺成的台阶,木材缝隙里还嵌着细小的青铜钉,钉子顶端隐约连着铜丝,一直延伸到石阶深处。
“是流沙陷阱。”潘子眯起眼,“这些楠木是活动的,只要踩错一步,下面的流沙就会把人拖进去。”他从背包里掏出登山绳,将一端系在闷油瓶的腰上,“小哥,你眼神好,先探路。”
闷油瓶点点头,踩着工兵铲的边缘,一步一步向上挪动。他的动作极轻,每走一步都要停顿片刻,确认安全后才继续。幽绿的火光映着他的背影,竟让我想起了壁画上那些戴着青铜面具的祭司,正沿着阶梯走向祭祀的高台。
大约走了二十多分钟,闷油瓶终于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他回头比了个安全的手势,我们才依次跟上。当我站上台阶顶端时,呼吸骤然停滞——眼前的景象,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
这是一间穹顶墓室,高足有二十多米,顶部嵌着无数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而墓室中央,矗立着一棵通体由青铜铸造的巨树。
青铜树的树干直径足有五米,向上延伸至穹顶,枝桠向四周舒展,如同撑开的巨伞。每一根枝桠上都缠绕着细如发丝的青铜链,链上挂着巴掌大小的青铜鸟,鸟喙里衔着小小的玉片,风吹过时(后来才发现是墓室通风系统所致),玉片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叮”声,竟像是某种古老的乐曲。
更令人震惊的是树干上的纹饰。从底部开始,是密密麻麻的人殉图案,他们或跪或卧,表情痛苦扭曲,青铜表面的氧化层让这些图案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绿色,仿佛凝固的血泪。往上,纹饰逐渐变成了星象图,北斗七星的位置被格外突出,每一颗“星”都是一颗嵌入青铜的红宝石,在夜明珠的光芒下泛着妖异的红光。
“这他娘的是...青铜神树?”胖子张大了嘴,伸手想去摸最下面的一根枝桠,却被闷油瓶猛地按住。
“别碰,有蛊。”闷油瓶的目光落在枝桠与树干连接处,那里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孔洞,孔洞周围的青铜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暗红色。他从背包里掏出一根细针,轻轻探进孔洞,针尖刚一接触到里面的东西,就有一只通体翠绿的虫子爬了出来,虫子身上带着黑色的条纹,爬行时留下一道淡淡的粘液,粘液碰到青铜表面,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是尸蛊。”潘子脸色一变,“这种虫子以尸体为食,体内的粘液有剧毒,沾到皮肤就完了。”他迅速掏出杀虫剂,对着那只虫子喷了过去,虫子瞬间蜷缩成一团,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我这才注意到,青铜树的每一根枝桠连接处都有这样的孔洞,只是有些孔洞被氧化的青铜堵住了,看不真切。而在树干的底部,有一个半人高的洞口,洞口周围的青铜被磨得发亮,显然经常有人进出。
“里面应该是地宫的核心。”我指了指洞口,“先看看有没有人进去过的痕迹。”
胖子自告奋勇,掏出强光手电往里照。光圈里,是一条向下的通道,通道两侧的墙壁上刻着壁画,壁画的内容比之前墓道里的更加清晰——一群穿着祭祀服饰的人,正将活人抬到青铜树下,用刀剖开他们的胸膛,将心脏投入树干底部的洞口。而青铜树的顶端,站着一个戴着黄金面具的人,他伸出双手,仿佛在接受某种馈赠。
“这他娘的是活人祭祀啊。”胖子骂了一句,“古代人也太狠了。”
我们沿着通道往下走,通道尽头是一间圆形的耳室。耳室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青铜鼎,鼎里装满了黑色的液体,液体表面漂浮着一层油脂,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鼎的周围,散落着十几具骸骨,骸骨的姿势各不相同,但都朝着青铜鼎的方向,仿佛临死前还在跪拜。
“这些骸骨的骨头缝里有青铜锈。”闷油瓶蹲下身,拿起一根腿骨,骨头表面有一层绿色的粉末,“他们是被青铜树释放的毒气毒死的。”
我突然注意到,其中一具骸骨的手指上戴着一枚戒指,戒指的款式很眼熟——是前段时间在古玩市场上见过的,属于民国时期的样式。我小心翼翼地将戒指取下来,戒指内侧刻着一个“李”字。
“看来先我们一步来的,是‘李老板’的人。”我将戒指递给潘子,“他们应该已经进了主墓室。”
潘子接过戒指,脸色凝重:“李老板的人一向心狠手辣,我们得小心点。”
我们继续往前走,通道越来越窄,空气中的青铜锈味也越来越浓。突然,前方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说话声。
“...老板,这青铜树的树干里真的有‘长生石’吗?”一个年轻的声音问道。
“别废话,赶紧找。据说长生石嵌在树干的星象图位置,找到了咱们就发财了。”另一个粗犷的声音回答。
是李老板的人!我示意大家放慢脚步,悄悄摸了过去。
通道的尽头,就是主墓室。主墓室比之前的耳室大了三倍有余,青铜树的树干在这里分成了九根主枝,每一根主枝都指向穹顶的一颗夜明珠,形成了一个诡异的阵法。而在青铜树的正下方,放着一具巨大的石棺,石棺的表面刻着复杂的符文,符文的缝隙里嵌着金丝,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李老板的人一共有五个,都穿着黑色的衣服,手里拿着手电筒和撬棍,正围着青铜树的树干摸索。其中一个留着寸头的男人,正是李老板的头号手下,外号“秃鹫”。
“你们是谁?”秃鹫很快就发现了我们,他猛地转过身,手里的撬棍指向我们,“敢闯我的地盘,不想活了?”
胖子冷笑一声,掏出枪:“你的地盘?这古墓里的东西,谁抢到就是谁的。”
秃鹫脸色一变,对着手下使了个眼色。那四个手下立刻围了上来,手里的武器五花八门,有砍刀,有工兵铲,还有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自制的弩箭。
“想打架?”潘子也掏出枪,“就你们这点人,还不够我们塞牙缝的。”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就在这时,闷油瓶突然开口了:“别吵,青铜树在动。”
我们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约而同地看向青铜树。只见青铜树的枝桠微微晃动,那些挂在青铜链上的玉片碰撞得更厉害了,发出的声音也从清脆变成了沉闷,仿佛某种警告。
“动个屁,你看花眼了吧。”秃鹫骂了一句,伸手就要去掰一根枝桠。
“别碰!”我大喊一声,却已经晚了。秃鹫的手刚碰到枝桠,就听到“咔嗒”一声,枝桠突然向下倾斜,露出了里面的机关——一排细小的青铜针,瞬间朝着秃鹫射了过去。
秃鹫反应很快,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但还是有几根针射中了他的胳膊。他吃痛地叫了一声,胳膊上立刻红肿起来,很快就泛起了黑色的淤青。
“有毒!”秃鹫的脸色瞬间惨白,他的手下赶紧掏出解毒剂,给他注射进去。
就在这时,青铜树的树干突然发出“轰隆”的巨响,树干表面的星象图开始发光,那些红宝石的光芒越来越亮,竟将整个主墓室都染成了红色。而树干底部的洞口,突然涌出一股黑色的雾气,雾气里夹杂着凄厉的惨叫声,仿佛有无数冤魂在里面挣扎。
“不好,是机关启动了!”我大喊一声,“快躲到石棺后面!”
所有人都顾不上争斗,纷纷朝着石棺跑去。我刚躲到石棺后面,就听到身后传来“滋滋”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那些黑色的雾气碰到青铜树的枝桠,竟将青铜腐蚀出一个个小洞,而雾气扩散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弥漫了大半个墓室。
“这雾气是什么东西?”胖子捂住口鼻,声音含糊不清。
“是尸气。”闷油瓶从背包里掏出几枚香囊,分给我们,“里面有艾草和雄黄,可以暂时抵挡尸气。”
我接过香囊,塞进衣领里,一股清香瞬间驱散了鼻尖的腐臭味。这时,我注意到石棺的盖子上,有一个凹槽,凹槽的形状和之前在耳室里看到的青铜鼎的鼎耳一模一样。
“难道要把鼎耳嵌在这里?”我指着凹槽,“潘子,你还记得耳室里的青铜鼎吗?鼎耳是不是可以拆下来?”
潘子点点头:“我刚才注意到了,鼎耳是活动的,应该是个机关。”
“那我们得回去拿鼎耳。”我刚说完,就听到秃鹫的手下大喊:“老板,你看那里!”
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青铜树的树干上,那些星象图的位置,有一颗红宝石正在闪烁,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而树干的表面,竟开始出现裂纹,裂纹里透出金色的光芒。
“是长生石!”秃鹫眼睛一亮,不顾手臂的疼痛,就要朝着青铜树冲过去。
“别去!”闷油瓶一把拉住他,“那是陷阱,长生石周围的青铜是空心的,踩上去会掉下去。”
秃鹫根本不听,一把推开闷油瓶:“少管闲事,这长生石是我的!”
他刚跑出去两步,脚下的青铜突然塌陷,整个人瞬间掉了下去。我们只听到一声惨叫,接着就没了动静。
剩下的四个手下吓得脸色惨白,再也不敢靠近青铜树。其中一个人哆哆嗦嗦地说:“我...我们还是走吧,这地方太邪门了。”
就在这时,青铜树的裂纹越来越大,金色的光芒越来越亮,整个墓室开始剧烈摇晃,头顶的夜明珠纷纷掉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快走,墓室要塌了!”我大喊一声,率先朝着通道跑去。
我们沿着原路返回,刚跑出主墓室,身后就传来“轰隆”的巨响,整个青铜树轰然倒塌,巨大的树干砸在石棺上,将石棺砸得粉碎。而那些黑色的雾气,也随着墓室的坍塌被封在了里面。
我们一路狂奔,终于跑出了古墓。当我们站在古墓入口,看着身后不断塌陷的山体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胖子瘫坐在地上,掏出烟点燃:“他娘的,这次差点把命丢在里面。”
潘子也擦了擦额头的汗:“还好小哥反应快,不然我们都得死在里面。”
我看向闷油瓶,他正望着塌陷的古墓,眼神复杂。我知道,这次的经历,又给我们留下了一个谜团——青铜树的真正用途是什么?长生石是否真的存在?还有那些壁画上的祭祀,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不管怎么样,我们活着出来了。”我拍了拍闷油瓶的肩膀,“以后还有机会,我们再回来查清楚。”
闷油瓶点点头,没有说话。夕阳的余晖洒在我们身上,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我知道,这场关于青铜树的冒险,只是一个开始,未来还有更多的谜团等着我们去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