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沙海底的寒意顺着潜水服缝隙往骨头缝里钻,我咬着呼吸调节器,眼睁睁看着吴邪将第三枚蛇眉铜鱼从珊瑚礁嵌着的棺椁上撬下来。那鱼身泛着深海独有的幽蓝光泽,鳞片纹路在探照灯下发着细碎荧光,最诡异的是鱼眼处镶嵌的两颗黑琉璃,竟像是真的在盯着我们这些不速之客。
“不对劲。”胖子突然扯了扯我的胳膊,他的声音透过通讯器带着电流杂音,“你看这鱼鳃,刚才在船上看那两枚,鳃纹是左旋的,这枚是右旋。”
我赶紧凑过去比对,果然如胖子所说。三枚蛇眉铜鱼模样几乎一致,唯有鳃部纹路方向相反,就像是镜子里的倒影。吴邪已经把铜鱼揣进防水袋,指尖在棺椁内壁摸索着,突然“咦”了一声:“这里有字。”
探照灯的光束聚在棺椁内侧,密密麻麻的古篆字刻在炭黑色的木材上,虽经千年海水浸泡,笔画依旧清晰。胖子耐不住性子:“别磨蹭,赶紧拓下来,这地方邪门得很,刚才我好像看见珊瑚丛里有东西在动。”
“是汪藏海的手记。”吴邪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他从背包里掏出拓纸,手指抚过那些古老的文字,“他说,蛇眉铜鱼根本不是陪葬品,是钥匙。”
我心里咯噔一下,之前在七星鲁王宫和海底墓找到的两枚铜鱼,我们一直以为是记录秘密的信物,怎么突然成了钥匙?吴邪继续念着拓下来的内容,声音越来越沉:“三枚铜鱼,分属左旋、右旋、旋中,对应着‘天、地、人’三才,唯有三鱼同聚,才能打开‘终极’的门。”
“终极?又是这破词儿。”胖子啐了一口,突然指向我的背后,“我说天真,你看那是什么!”
我猛地回头,探照灯的光扫过幽深的海水,只见远处珊瑚礁的阴影里,无数条手臂粗的海蛇正蜿蜒而来,它们的眼睛泛着和蛇眉铜鱼一样的黑琉璃光泽,鳞片上的纹路竟和铜鱼鳃纹一模一样。更吓人的是,每条海蛇的头顶都顶着一小块凸起,像是迷你版的蛇眉铜鱼。
“快跑!”闷油瓶突然开口,他的黑金古刀已经出鞘,刀光在海水中划开一道寒光,第一条扑上来的海蛇瞬间被斩成两段,断口处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泛着荧光的蓝色液体。
我们三个转身就往来时的沉船方向游,身后的海蛇群如潮水般追来,它们游动的轨迹竟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周围的海水搅得翻涌不止。吴邪怀里的防水袋突然发烫,他惊呼一声,铜鱼竟自己从袋子里滑了出来,三枚铜鱼在海水中悬浮着,左旋和右旋的两枚分别向左右旋转,中间那枚则上下翻动,鱼眼处的黑琉璃发出刺眼的光芒。
“汪藏海手记里说,蛇眉铜鱼是用‘尸蹩鳞’混合深海沉木所铸。”吴邪一边游一边喊,声音被海水压得变了调,“那些海蛇,是守鱼的‘鳞卫’!”
我突然想起在七星鲁王宫见过的尸蹩,浑身覆盖着坚硬的鳞片,而这些海蛇的鳞片触感分明和尸蹩鳞如出一辙。闷油瓶突然停住脚步,黑金古刀横在胸前,他盯着悬浮的三枚铜鱼,眉头紧锁:“鱼眼,是机关。”
话音刚落,三枚铜鱼突然加速旋转,鱼眼处的黑琉璃脱落下来,在空中组成了一个三角形。海蛇群突然停止了追击,纷纷围着三角形琉璃打转,像是在朝拜。吴邪趁机抓住一枚铜鱼,指尖刚碰到鱼身,就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缩回手:“上面有字!刚才怎么没看见?”
我也伸手去摸,果然在鱼腹内侧摸到细微的刻痕,凑近一看,竟是用简体字刻的“1983.7.15”。胖子也摸了摸另外两枚,分别是“1995.11.2”和“2003.2.18”。这三个日期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脑子——1983年是我出生的年份,1995年是吴邪第一次跟着三叔下墓的日子,2003年则是我们三个第一次组队去七星鲁王宫的时间。
“这不可能!”吴邪的脸在探照灯下惨白如纸,“汪藏海是明朝人,怎么会写简体字?还知道我们的出生日期?”
闷油瓶突然伸手抓住三枚铜鱼,将它们按在一起。左旋和右旋的铜鱼鳃纹完美咬合,中间那枚嵌入缝隙,瞬间组成了一个巴掌大的铜盒。铜盒表面的鳞片纹路开始流动,竟慢慢显露出一张人脸——那是一张和闷油瓶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皱纹,眼神里满是疲惫。
“终极不是地方,是时间。”铜盒里传出沙哑的声音,和闷油瓶的声线有着七分相似,“蛇眉铜鱼不是钥匙,是‘时间锚点’。每一枚铜鱼,都对应着一个‘节点’,而你们,就是被选中的‘锚’。”
海蛇群突然躁动起来,珊瑚礁开始崩塌,海底传来沉闷的轰鸣声。胖子拉着我们往沉船方向跑:“管他什么锚不锚的,先上岸再说!”
就在我们快要游到沉船时,铜盒突然发烫,表面的人脸开始融化,最后变成一行血字:“当三鱼聚首,锚定者将重回节点,修正错误。”话音刚落,铜盒迸发出刺眼的光芒,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被子上。吴邪坐在床边削苹果,胖子在旁边翻着一本旧相册。“你总算醒了。”吴邪把苹果递给我,“我们在西沙海底昏迷了三天,被渔民救上来的。”
我摸了摸口袋,蛇眉铜鱼不见了。胖子看出我的疑惑,指了指桌上的一个玻璃罐:“在那儿呢,醒来就变成这样了。”
我抬头一看,玻璃罐里装着三枚普通的铜鱼,没有荧光,没有纹路,就是菜市场里随处可见的铜制工艺品。吴邪叹了口气,从背包里掏出一张照片:“你看这个。”
照片是在西沙海底拍的,背景是那具嵌着铜鱼的棺椁,而棺椁里躺着的,不是明朝的尸体,而是一个穿着潜水服的人——那人的背包上,挂着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护身符。
“汪藏海的手记是假的。”闷油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化验报告,“铜鱼是现代仿制品,上面的简体字是用激光雕刻的,材质里还检测出了2000年后才有的工业合金。”
我突然想起昏迷前铜盒上的血字,还有那些和我们出生日期吻合的日期。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别想了,或许就是有人故意搞鬼。”
可我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2003年的七星鲁王宫,手里拿着那枚蛇眉铜鱼,而棺椁里的血尸,转过头来,露出了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第二天,我偷偷去了医院的档案室,查到了一份1983年的病历——患者姓名:张起灵,出生日期:1983.7.15,诊断结果:失忆。病历附页上,贴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婴儿脖子上,挂着一枚蛇眉铜鱼。
我拿着病历冲到吴邪的房间,却看见他正盯着电脑屏幕发呆。屏幕上是一张古地图,标注着“长白山云顶天宫”,而地图的角落,画着三枚蛇眉铜鱼,鳃纹分别是左旋、右旋、旋中。
“我们得去长白山。”吴邪抬起头,眼神坚定,“不管蛇眉铜鱼的真相是什么,终极的答案,一定在那里。”
胖子从门外探进头来,手里拿着三张火车票:“早买好了,后天出发。对了,闷油瓶呢?”
我们找遍了医院,都没看见闷油瓶的身影,只在他的床头柜上,发现了一枚蛇眉铜鱼——那是第四枚,鱼眼处的黑琉璃,泛着和之前不一样的红色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