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皮阿四的马蹄袖扫过案上烛火,火星溅在泛黄的《东夏舆图》上,灼出个焦黑的小点。我盯着那处破损,忽然觉出几分不祥——这舆图边缘的云纹里,竟藏着与长白山底青铜门扉如出一辙的饕餮纹,只是线条更纤细,像用朱砂混了血描上去的。
“小子,看什么?”陈皮阿四的烟杆敲了敲桌面,烟锅里的火星簌簌落在舆图中央那座尖顶宫殿上,“这就是云顶天宫的正门,你三叔当年就是从这儿进去,再没出来。”
我伸手想去摸那宫殿的轮廓,却被潘子一把按住手腕。他递来个眼色,我才注意到舆图下方压着半块青铜残片,残片上的纹路正与我口袋里那片七星鲁王宫带出的碎片严丝合缝。指尖刚触到青铜表面,一股寒意顺着指缝钻进来,像是有无数细针在扎我的骨头。
“别碰!”胖子猛地拍开我的手,他指着残片边缘的刻痕,“这玩意儿有古怪,你看这纹路,倒像是活人骨头刻的。”
我凑近了看,果然见那些线条里嵌着极细的血丝,在烛火下泛着暗紫色的光。陈皮阿四冷笑一声,将烟杆凑到残片上,青烟刚碰到青铜,就化作一缕黑气缠了上来,在烟杆顶端聚成个模糊的人脸形状,张口吐出三个字:“来……找……我……”
声音细得像丝线,却直往耳朵里钻。我猛地后退,撞在身后的书架上,哗啦啦掉下来一堆古籍。其中一本线装书砸在脚边,书页散开,露出里面夹着的照片——黑白照片上,年轻的三叔站在长白山的雪地里,身后是半截埋在雪中的青铜门,门楣上刻着的,正是舆图上那座宫殿的缩影。
“这照片是你三叔留给你的?”陈皮阿四的眼睛眯成条缝,枯瘦的手指划过照片里三叔的脸,“他当年带了一队人进去,回来的只有一个疯婆子,嘴里反复喊着‘天宫在流血’‘九龙抬尸棺活了’。”
潘子突然按住腰间的刀,警惕地盯着门外:“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客栈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风雪裹着个穿藏青色冲锋衣的人闯进来。那人摘下兜帽,露出张苍白的脸,左眉骨上有道刀疤,正是之前在杭州古玩市场跟我抢青铜镜的神秘人。
“吴邪,好久不见。”神秘人从背包里掏出个铁盒,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半块与我口袋里一模一样的青铜残片,“想知道你三叔的下落,就跟我去长白山。云顶天宫的召唤,没人能躲得掉。”
胖子抄起桌上的酒壶,就要砸过去,却被神秘人抬手拦住:“我知道你们不信我,但这残片会证明一切。”他将两块残片拼在一起,青铜表面突然亮起幽蓝的光,纹路里的血丝开始流动,在桌面上汇成一条蜿蜒的红线,最终指向北方——长白山的方向。
我摸出口袋里的残片,刚放上去,三块青铜突然同时发烫,烫得我几乎握不住。红线瞬间暴涨,冲破窗户,在雪夜里化作一条光带,直刺天际。远处的长白山方向,隐约传来沉闷的钟声,一下一下,像是从地底深处钻出来的。
“这是天宫的开宫钟。”陈皮阿四站起身,将烟杆别在腰间,“每三十年响一次,响的时候,天宫的大门就会打开。当年你三叔赶上了,现在轮到你们了。”
神秘人将铁盒推到我面前:“里面有你三叔的笔记,他在最后一页写着,让你务必找到九龙抬尸棺,毁掉里面的‘长生秘钥’。”
我打开铁盒,里面果然有本泛黄的笔记本,最后一页的字迹潦草,像是在极度慌乱中写的:“天宫之下有尸蹩王,棺中不是人,是‘它’的容器。吴邪,别信任何人,包括……”后面的字被血渍覆盖,只能看清最后两个模糊的笔画,像是“我”字。
风雪突然变大,客栈的窗户被吹得噼啪作响。潘子走到窗边,指着远处的雪山:“你们看!”
我们凑过去,只见长白山的主峰顶端,突然亮起一道金色的光柱,穿透云层,在夜空中炸开,化作一座宫殿的虚影——尖顶、飞檐、盘龙柱,与舆图上的云顶天宫分毫不差。光柱周围,九条黑色的影子盘旋而上,像是巨型的蛇,又像是腾飞的龙。
“九龙抬尸棺现世了。”神秘人低声说,“光柱消失前,我们必须赶到山脚,否则就再也进不去了。”
胖子扛起背包,拍了拍我的肩膀:“小三爷,走不走?胖爷我还没见过会飞的宫殿呢!”
我握着三叔的笔记本,指尖仍残留着青铜的余温。那道金色的光柱像是有魔力,吸引着我一步步走向风雪。潘子已经拉开了门,寒风裹着雪粒子打在脸上,却不觉得冷——心里有团火在烧,烧得我恨不得立刻踏上长白山,揭开所有的谜团。
陈皮阿四最后一个出门,他回头看了眼客栈里的烛火,突然将烟杆扔进火盆:“烧了吧,省得有人跟着。”
火焰“腾”地窜起,舔舐着书架上的古籍,《东夏舆图》在火中卷曲、碳化,最后化作灰烬。我们五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风雪里,身后的客栈渐渐被大雪掩埋,只留下漫天飞舞的火星,像是天宫撒下的引路灯。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风雪渐小,前方出现了一条被积雪覆盖的小路。神秘人从背包里掏出个指南针,指针却疯狂地旋转,根本停不下来。“磁场乱了,”他皱着眉,“这是天宫的结界,再往前走,所有电子设备都会失效。”
胖子掏出手机,果然黑屏了:“他娘的,这地方邪门得很。”
潘子从腰间解下罗盘,指针同样在乱转,但盘面中心的红线却指向了左边的山谷:“跟着红线走,这是我爷爷传下来的寻龙盘,专找阴气重的地方。”
我们顺着红线往山谷里走,越往里走,空气越冷,脚下的积雪开始结冰,踩上去咯吱作响。突然,胖子“哎哟”一声,差点摔倒,他指着脚下:“你们看,这雪下面有东西!”
我蹲下身,拨开积雪,露出块青黑色的石板,石板上刻着与青铜残片相同的饕餮纹。再往旁边挖,更多的石板露出来,纵横交错,竟组成了一条通往山谷深处的石路。
“这是东夏人的神道。”陈皮阿四蹲下身,摸了摸石板上的纹路,“当年东夏国灭国后,残余的人把陵墓建在了长白山,云顶天宫就是他们的王陵。”
我们沿着神道往前走,两侧的雪地里渐渐露出一些石像——都是些面目狰狞的武士,手里握着青铜剑,剑刃上还残留着锈迹。走了约莫一里地,神道尽头出现了一座石门,门上刻着八个古篆字,我勉强认出其中四个:“入此门者,死无归途。”
神秘人掏出撬棍,就要去撬石门,却被我拦住:“等等,三叔的笔记里写着,石门后面有机关。”我翻开笔记本,前面几页画着草图,其中一张正是石门的结构图,门楣上有个凹槽,形状与三块青铜残片拼起来的形状完全吻合。
“把残片放上去。”我对神秘人说。
他将三块残片拼好,嵌入凹槽。青铜残片刚放进去,石门就发出“轰隆隆”的响声,缓缓向两侧打开。门后不是黑暗,而是一片刺眼的金光,金光中,隐约能看到台阶,一直延伸到云端——那是通往云顶天宫的阶梯。
“走吧。”我深吸一口气,率先踏上台阶。台阶是用白玉砌成的,上面刻着云纹,踩上去冰凉刺骨,却异常稳固。潘子、胖子、陈皮阿四和神秘人跟在后面,五个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与远处的钟声交织在一起。
走了约莫百级台阶,金光渐弱,周围的景象清晰起来——阶梯两侧是悬崖,悬崖下面是翻滚的云海,云海中不时有黑色的影子掠过,像是巨大的鸟,又像是传说中的冥鸦。
“小心点,”潘子提醒道,“这云海下面是万丈深渊,掉下去就没了。”
胖子扶着悬崖边的栏杆,探头往下看:“他娘的,这地方比七星鲁王宫还邪门,胖爷我腿都有点软。”
又走了百级台阶,前方出现了一座平台,平台中央有个巨大的青铜鼎,鼎里插着九根燃烧的香,烟雾缭绕,化作九条龙的形状,盘旋着向上飞去。鼎的周围,站着八个石像,都是些宫女打扮,手里捧着玉盘,玉盘里盛着红色的液体,像是血。
“这是祭祀鼎。”陈皮阿四走到鼎边,闻了闻玉盘里的液体,“是朱砂混了鸡冠血,用来镇压下面的东西。”
神秘人突然指向平台尽头:“你们看,那就是云顶天宫的正门!”
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平台尽头有座巨大的城门,城门上刻着“云顶天宫”四个大字,字体苍劲有力,像是用斧凿刻出来的。城门两侧,各有一条石雕的龙,龙嘴里衔着夜明珠,在夜色里泛着柔和的光。
就在这时,远处的钟声突然停了,金色的光柱开始变淡。陈皮阿四脸色一变:“不好,光柱要消失了,我们得赶紧进去!”
我们快步跑到城门前,却发现城门是关着的,门上没有锁,只有九个凹槽,分布在城门的各个位置。我掏出三叔的笔记本,翻到最后几页,果然有张城门的草图,每个凹槽旁边都标着数字,从一到九。
“这是九宫锁,”神秘人说,“需要将青铜残片按顺序嵌入凹槽,才能打开城门。”
我们将三块残片拆开,按照草图上的顺序,依次嵌入凹槽。每嵌入一块,城门就发出一声闷响,当最后一块残片嵌进去时,城门突然震动起来,缓缓向两侧打开。
门后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两侧的墙壁上嵌着夜明珠,照亮了前方的路。我们走进通道,身后的城门缓缓关上,通道里顿时只剩下我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通道尽头出现了一扇石门,石门上刻着一幅画——画中是一座宫殿,宫殿下面有九条龙,龙的背上驮着一口巨大的棺材,棺材上刻着无数的纹路,像是在流动。画的旁边,写着一行小字:“九龙抬尸棺,葬东夏之王,得长生者,入棺即死。”
“这就是九龙抬尸棺?”胖子瞪大了眼睛,“他娘的,这么大一口棺材,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潘子拔出刀,警惕地看着石门:“小心点,这门后面肯定有机关。”
我走到石门边,摸了摸上面的画,突然发现画中的棺材纹路与青铜残片上的纹路一模一样。我试着将手按在棺材的位置,石门突然发出“咔嚓”一声响,缓缓向两侧打开。
门后是一座巨大的宫殿,宫殿的穹顶上镶嵌着无数的夜明珠,照亮了整个大殿。大殿中央,果然有一口巨大的棺材,由九条石雕的龙驮着,棺材的表面刻着与石门上相同的纹路,在夜明珠的光芒下泛着幽蓝的光。
棺材的周围,站着十几个石像,都是些武士打扮,手里握着青铜剑,剑尖指向棺材,像是在守护着什么。大殿的四周,有许多通道,通向未知的黑暗。
“三叔!”我突然看到棺材旁边有个熟悉的身影,穿着蓝色的衬衫,背对着我们,正是三叔的样子。
我快步跑过去,想要抓住他的肩膀,却扑了个空——那只是个虚影,随着我的靠近,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别碰!”神秘人突然喊道,“那是尸蹩王制造的幻象,专门引诱活人靠近棺材。”
我回头看他,只见他手里拿着个罗盘,指针疯狂地指向棺材的方向:“棺材里有东西在动,是尸蹩王,它醒了。”
话音刚落,棺材突然发出“咚咚”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敲门。紧接着,棺材盖开始晃动,缝隙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棺材的纹路往下流,在地上汇成一条小溪,流向大殿的各个角落。
“快跑!”潘子大喊一声,拉起我就往最近的通道跑。胖子和陈皮阿四也跟了上来,神秘人断后,他从背包里掏出个手雷,扔向棺材:“轰隆”一声巨响,棺材盖被炸飞,里面涌出无数的尸蹩,黑压压的一片,像是潮水般向我们涌来。
我们沿着通道拼命地跑,身后的尸蹩声越来越近。通道两侧的墙壁开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液体里钻出细小的尸蹩,顺着我们的裤腿往上爬。
“他娘的,这地方是尸蹩窝!”胖子一边跑,一边拍打着腿上的尸蹩,“小三爷,你三叔到底在笔记里写了什么,这棺材里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我一边跑,一边翻笔记本,前面几页的字迹越来越潦草,最后几页几乎看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几个字:“长生秘钥是尸蹩王的卵,毁掉它,否则……”后面的字被血渍覆盖,再也看不清。
通道突然变得宽敞起来,前方出现了一扇石门,门上刻着“生门”两个字。潘子一脚踹开石门,我们冲了进去,身后的尸蹩声突然消失了。
我们喘着粗气,回头看了眼石门,只见尸蹩们在门外徘徊,不敢进来。石门上的“生门”二字,在夜明珠的光芒下泛着金色的光。
“这是生门,尸蹩不敢进来。”陈皮阿四靠在墙上,喘着粗气,“当年你三叔就是躲进了生门,才活了下来。”
我走到石门边,摸了摸上面的“生门”二字,突然发现字的下面有个凹槽,形状与三叔笔记本里夹着的那半块青铜残片完全吻合。我将残片嵌进去,石门突然发出“咔嚓”一声响,墙壁上出现了一个暗格,暗格里放着一个铁盒。
我打开铁盒,里面是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吴邪亲启”。我拆开信,里面是三叔的字迹,工整而有力,与笔记本上的潦草完全不同:
“吴邪,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了。云顶天宫的秘密,就是东夏王的长生术——用活人喂养尸蹩王,再将尸蹩王的卵植入人体内,就能获得长生,但代价是变成行尸走肉。当年我带队进来,就是为了毁掉尸蹩王的卵,却中了陈皮阿四的圈套,被困在了这里。
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身边的神秘人,他是陈皮阿四的人。真正的生门,在九龙抬尸棺的下面,那里有毁掉尸蹩王的方法。
最后,替我向潘子和胖子说声对不起,连累了他们。
——爱你的三叔”
我看完信,手忍不住发抖。原来神秘人是陈皮阿四的人,难怪他一直催促我们进来。我抬头看向神秘人,只见他正用刀抵着胖子的喉咙,陈皮阿四则站在一旁,冷笑地看着我们。
“小子,你以为你能斗得过我?”陈皮阿四说,“当年你三叔就是太天真,才会死在这里。现在,把铁盒给我,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潘子悄悄拔出刀,想要偷袭陈皮阿四,却被神秘人发现,刀又往前递了递,胖子的脖子上渗出了血珠。
“别冲动!”我大喊一声,将铁盒扔给陈皮阿四,“你想要的是长生秘钥,我可以帮你找到,但你必须放了胖子。”
陈皮阿四打开铁盒,看了眼信,冷笑道:“你三叔倒是聪明,可惜还是晚了。长生秘钥我已经找到了,就在九龙抬尸棺的下面。现在,你们跟我走,帮我把尸蹩王的卵取出来。”
我们被神秘人用刀押着,走出了生门。大殿里的尸蹩已经不见了,只剩下那口九龙抬尸棺,棺材的缝隙里不再渗出暗红色的液体,而是泛着金色的光。
陈皮阿四走到棺材边,用刀撬开棺材的缝隙,里面露出一颗拳头大小的卵,卵的表面刻着与青铜残片相同的纹路,在光线下泛着幽蓝的光——这就是长生秘钥。
“就是它!”陈皮阿四激动地伸出手,想要去拿那颗卵,却被突然出现的黑影打翻在地。
我们抬头看去,只见黑影是个穿着蓝色衬衫的人,背对着我们,正是三叔的样子。
“三叔!”我大喊一声,跑了过去。
那人转过身,果然是三叔,只是他的脸色苍白,左胸口插着一把青铜剑,伤口还在流血。“吴邪,快走,别管我!”三叔说完,一把将我推开,冲向陈皮阿四。
陈皮阿四从地上爬起来,掏出枪,对准三叔:“砰”的一声枪响,三叔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