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邯郸暗巷:染血的“慎儿”
血腥味像粘稠的蛛网,死死缠住安陵容的呼吸。她在一片冰凉刺骨的触感中惊醒,指尖下意识蜷缩,却攥住了一根冰冷湿滑的东西——一根金簪,簪尖正滴落着粘稠的、暗红的血。
视线艰难聚焦。眼前,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双目圆睁,喉间一个可怖的血窟窿正汩汩冒着血沫,身体还在微微抽搐。浓烈的死亡气息混合着劣质脂粉的甜腻,几乎让她窒息。
“杀人啦!慎儿杀人啦!”尖利的叫喊撕裂了空气,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鲁的咒骂由远及近。
慎儿?谁是慎儿?
安陵容脑中一片混沌。她最后的记忆,是景仁宫那杯穿肠毒酒带来的灼烧剧痛,以及甄嬛那双冰冷、怜悯又带着一丝痛楚的眼睛。她应该死了,死在紫禁城那个令人窒息的深秋。
可现在……她低头,借着窗外透进的惨淡月光,看清了自己的手——纤长白皙,涂着鲜红的蔻丹,指甲尖锐。这不是她的手!还有这身轻浮暴露的纱衣……这里是哪里?妓院?
“抓住那贱人!别让她跑了!”鸨母尖利的声音近在咫尺。
恐惧像冰水浇头,瞬间激活了她前世在深宫中磨砺出的本能。跑!必须跑!她踉跄着爬起,顾不得地上的尸体和满手血腥,像只受惊的兔子撞开破旧的木门,一头扎进外面漆黑如墨的暗巷。
寒风如刀,割在她裸露的肌肤上。身后追兵的火把光越来越近,叫骂声几乎贴着她的后颈。绝望像藤蔓缠绕心脏,她以为自己刚逃离地狱,却又坠入了另一个深渊。
就在她力竭,即将被一只粗壮大手抓住头发时,一股大力猛地将她拽向旁边一个堆满杂物的死角!
“唔!”她惊喘一声,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带着尘土和一丝清冽的草木气息。
“闭嘴!想活命就跟我走!”一个压得极低却异常冷静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不容置疑。
安陵容在黑暗中努力睁大眼睛,借着远处摇曳的火光,勉强看清了救她的人。那是一个穿着粗布麻衣却难掩清丽姿容的少女,眉宇间带着超越年龄的沉稳和锐利,此刻正警惕地扫视着巷口追来的方向。
杜云汐?不,是窦漪房!安陵容脑中闪过《美人心计》的零星记忆碎片,心脏狂跳。她怎么会遇见这位未来的汉宫传奇?
“聂慎儿,你又在玩什么把戏?”窦漪房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审视和浓重的怀疑,钳住她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刘少康那种人渣,杀了也就杀了,跑什么?”
安陵容疼得倒抽冷气,恐惧和前世积压的委屈瞬间涌上眼眶,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她不是聂慎儿!她是安陵容!一个卑微的、连自己命运都无法掌控的可怜虫!
“我……我叫陵容……”她颤抖着,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细若蚊呐,却清晰地吐出了那个刻在灵魂深处的名字。
窦漪房钳制的手猛地一顿。黑暗中,她锐利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安陵容泪痕斑驳、写满惊惶与绝望的脸上。这张脸,分明是那个张扬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聂慎儿,可这眼神……这眼神却像一只被猎人逼到绝境、瑟瑟发抖的幼鹿,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充满了与这张脸截然相反的脆弱与……违和。
“陵容?”窦漪房低声重复,眉头紧紧蹙起,探究的火焰在她眼底悄然点燃。这个名字的错漏,这完全颠覆她认知的眼神……这个“聂慎儿”,不对劲。
清宫·紫禁城御花园:冒头的“疯犬
紫禁城的初雪来得毫无征兆,细碎的雪花落在枯枝败叶上,更添几分深宫的萧瑟。偏殿狭小的耳房内,熏笼里的炭火半死不活地燃着,散发出劣质香料呛人的味道。
聂慎儿在一片令人作呕的熏香中醒来,头痛欲裂。她最后的记忆,是在代国那冰冷的湖水中绝望下沉,被吕雉派来的杀手死死按住……她聂慎儿,怎么会甘心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
“安答应,您可算醒了!”一个宫女端着水盆进来,语气敷衍,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夏常在那边传话,让您赶紧把前儿个皇后娘娘赏的衣料送过去,可别耽误了夏常在明日御前献舞的吉时。”
夏常在?安答应?皇后娘娘?
聂慎儿挣扎着坐起,目光扫过这间比代国下等仆役房好不了多少的屋子,最后落在梳妆台那面模糊的铜镜上。镜子里映出一张清秀却过分苍白怯懦的脸庞,眉眼低垂,毫无生气。
这不是她聂慎儿明艳张扬的脸!这是……安陵容?那个《甄嬛传》里懦弱可欺、最后被毒死的鹂妃?
荒谬!滔天的怒火和一种被命运戏弄的屈辱感瞬间席卷了她!她聂慎儿,竟成了这个窝囊废?!
“安答应,您还磨蹭什么?夏常在的脾气您可知道……”宫女不耐烦地催促。
“闭嘴!”聂慎儿猛地抬眼,镜中那双原本怯懦的眼睛此刻寒光四射,锐利如刀,吓得宫女一个哆嗦,后半句话硬生生噎了回去。
她掀开薄被下床,走到那匹所谓“赏赐”的衣料前——一匹颜色俗艳的湖绉。夏冬春?那个仗着家世在宫里横行霸道的蠢货?也配抢她的东西?前世被吕雉、被薄姬、被无数人踩在脚下的不甘和恨意在此刻轰然爆发。
她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毫不犹豫地掀开盖子,手腕一扬——
哗啦!
整杯浓茶精准无比地泼在夏冬春刚换上的、那身自以为艳压群芳的玫红配翠绿的新宫装上!滚烫的茶水瞬间在昂贵的锦缎上洇开一大片深褐色污渍,还冒着丝丝热气。
“啊——!!!”夏冬春的尖叫几乎掀翻御花园的屋顶,“安陵容!你这贱婢!你敢泼我?!”
周围的宫嫔和宫女太监全都惊呆了,空气死一般寂静。
聂慎儿(安陵容身)却毫无惧色,她甚至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混合着天真与恶意的笑容,声音清亮得能穿透风雪:“哎呀,夏姐姐息怒!妹妹手笨,一时没端稳。不过……”她话锋一转,目光在夏冬春那身滑稽的红绿配和扭曲的脸上转了一圈,语气带着天真的残忍,“姐姐这身衣裳,红配绿,活像棵被霜打蔫了的烂菜帮子,泼点茶汤,倒显得‘鲜活’些呢。妹妹也是好心,帮姐姐去了这身俗气,免得明日御前献舞,污了皇上的眼不是?”
“你!你这贱人!我要撕烂你的嘴!”夏冬春气得浑身发抖,张牙舞爪地就要扑上来。
“呵……”一声慵懒却极具穿透力的轻笑自身后传来。
众人慌忙回头,只见华妃年世兰身披华贵的银狐裘,搭着颂芝的手,正斜倚在梅树下,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闹剧。她妆容精致,眼神却带着猛兽审视猎物般的兴味,目光最终定格在那个瘦小却挺直脊背、敢与夏冬春当众叫板的“安陵容”身上。
“好!”华妃红唇轻启,拊掌而笑,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愉悦,“本宫在这深宫里闷了许久,总算看到点有意思的了。”她踩着花盆底,一步步踱到聂慎儿面前,带着浓烈香气的冰冷护甲不由分说地挑起聂慎儿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四目相对。
华妃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艳和玩味。这张脸还是安陵容的清秀,可这双眼睛……不再是怯懦的兔子眼,里面燃烧着野火、淬着毒液、翻涌着不甘和野心,像一头初露獠牙的幼兽,危险又迷人。
“安陵容?”华妃念着这个名字,尾音上扬,带着一丝嫌弃,“名字软趴趴的,配不上你这股子劲儿。”她指尖的力道加重,护甲几乎嵌进聂慎儿的下颌皮肤,留下红痕,“本宫身边缺条有脾性、会咬人的狗……以后,你就叫‘翎刃’。本宫亲自教你,怎么在这吃人的地方,撕开一条活路!”
她松开手,目光扫过脸色惨白的夏冬春和噤若寒蝉的众人,红唇勾起一抹残酷又艳丽的弧度:“至于这身烂菜帮子……颂芝,给本宫扒了,丢到慎刑司去!看着碍眼!”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更大了些。聂慎儿(翎刃)站在原地,下颌的刺痛感清晰无比,心口却燃起一团灼热的火焰。她看着华妃张扬离去的背影,舌尖舔过被护甲刮破的唇角,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
华妃?很好。这条大腿,够粗,够狠,合她的胃口!这深宫,终究是要喝血才能活下去的地方。而她聂慎儿,最不缺的就是狠毒和野心!她低头,看着自己这双属于“安陵容”的、本该用来刺绣调香的手,五指缓缓收紧。
这双手,以后要用来握刀了。
双线交织:错位之始
**汉宫·破庙残垣:**
窦漪房撕下自己里衣干净的布条,沉默地为蜷缩在角落、因寒冷和惊吓而瑟瑟发抖的“聂慎儿”包扎手臂上被杂物划破的伤口。动作谈不上温柔,却足够利落。火光跳跃,映着安陵容苍白脸上未干的泪痕和那双依旧盛满惊惶不安的眼眸。
“你叫陵容?”窦漪房打破沉默,声音在破庙里带着回响。
安陵容怯生生地点头,像只受惊的兔子。
“从哪来?”
“我……我不知道……”安陵容茫然摇头,前世记忆和今生身份的混乱让她痛苦不堪,眼泪又涌了上来,“我醒来就在那里……好多血……我好怕……”
看着她无助脆弱的样子,窦漪房心底那点疑虑更深,却奇异地生出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惜?真是荒谬。她甩开这莫名的情绪,冷冷道:“不管你是谁,想活命,就收起你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聂慎儿的仇家可不少,你这张脸,就是催命符。”
安陵容浑身一颤,用力咬住下唇,努力想憋回眼泪,强装镇定,却显得更加可怜兮兮。
窦漪房别开眼,看向庙外沉沉夜色。一个不像聂慎儿的“聂慎儿”……或许,是颗意想不到的棋子?
**清宫·翊坤宫偏殿:**
聂慎儿(翎刃)被颂芝“请”进了翊坤宫一处虽小却温暖精致的暖阁。桌上摆着几碟精致的点心和一碗热腾腾的燕窝。
“娘娘赏你的。”颂芝语气依旧冷淡,眼神却多了几分审视,“娘娘说了,既是她看中的狗,就不能饿着肚子。”
聂慎儿没理会那燕窝,目光扫过梳妆台上华妃用剩下的、名贵的螺子黛和胭脂。她走过去,拿起那盒艳丽的胭脂,指尖沾了一点,毫不犹豫地抹在苍白的唇上。镜子里的人,瞬间褪去了安陵容的怯懦,眉眼间透出一股妖异又危险的光彩。
“告诉娘娘,”她对着镜子,声音清晰而冷静,“翎刃谢娘娘赏饭。这爪子磨利了,才好替娘娘撕咬那些不长眼的东西。”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散发着淡淡药草味的香囊上——那是原主安陵容的东西。
调香?她拿起香囊,放在鼻尖轻嗅,脑中属于安陵容的记忆碎片纷至沓来……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成形。华妃,你不是想要一把最利的刀吗?那我就让你看看,这把刀,能淬出怎样见血封喉的毒!
雪花无声地覆盖着汉宫的荒野和清宫的琉璃瓦。
两个错位的灵魂,在截然不同的深宫囚笼中,一个因极致的脆弱引来了探究与庇护的曙光,一个因张扬的狠辣点燃了驯养与掠夺的火焰。命运的齿轮,在血腥与风雪的洗礼中,开始朝着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向,轰然转动。
**下一章预告**:
- 汉宫线:窦漪房如何利用“假慎儿”的身份混入吕府?安陵容的调香术初露锋芒!
- 清宫线:“翎刃”献给华妃的第一份“投名状”是什么?夏冬春的命运如何被彻底改写?
- 双线暗涌:相似的香料气息,是否会在两个时空引发蝴蝶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