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第一次见到陆知衍,是在律所年度酒会上。男人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站在落地窗前独自喝酒,指尖的水晶杯映着窗外的霓虹,侧脸线条冷硬得像被冰雪雕琢过。
周围的人觥筹交错,他却自成一个孤岛。苏晚端着香槟走过去时,高跟鞋在地毯上敲出轻快的节奏,像在给这场蓄谋已久的搭讪伴奏。
“陆律师,”她仰头看他,笑容亮得像拆礼物时的灯光,“我是民事部的苏晚,久仰大名。”
陆知衍侧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没什么温度,像在看一份待审核的文件。“嗯。”他只应了一个字,视线就落回窗外。
苏晚也不尴尬,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看过你上次那个知识产权案的辩护词,逻辑像手术刀一样精准。不过我觉得最后那段陈述可以再加点共情,毕竟法官也是人嘛。”
陆知衍终于正眼看她,眉峰微挑,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嘲讽:“苏律师是在教我做事?”
“不敢,”苏晚笑得更灿烂,“就是觉得陆律师要是偶尔接地气一点,大概会被女客户疯抢。”她顿了顿,往前凑了凑,声音里带着点狡黠,“比如我,现在就想抢。”
陆知衍的眉头蹙得更紧,转身就走,背影都透着“勿扰”的寒气。苏晚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下巴——这座冰山,好像比想象中更难凿。
但苏晚从不是知难而退的人。
第二天一早,陆知衍的办公桌上多了杯热拿铁,杯套上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他扫了一眼,让助理拿走:“扔了。”
苏晚在茶水间听到这话,叼着面包的动作顿了顿,转头冲他喊:“陆律师,热拿铁放凉了就不好喝了!”
陆知衍脚步没停,仿佛没听见。
接下来的日子,苏晚的追求成了律所公开的风景线。她会在他加班时端来宵夜,理由是“不能让我们所的王牌累垮”;会在他出庭前递上润喉糖,说“希望陆律师今天也能舌战群儒”;甚至在团建时,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烤好的鸡翅塞进他手里,笑得坦荡:“陆律师,尝尝我的手艺?”
同事们都觉得苏晚是在做无用功。陆知衍是谁?法学院的神话,入职三年从没输过官司,对谁都是公事公办的冷淡,更别说对这种“明目张胆的追求”。
果然,陆知衍对苏晚的示好始终无动于衷。她送的东西要么被退回,要么直接被忽略;她搭话时他多半不回应,偶尔开口也是冷冰冰的“工作时间,谈公事”。
最狠的一次,是苏晚在停车场拦住他,递给他一张画展门票:“周末有空吗?有幅画我觉得你会喜欢。”
陆知衍接过门票,看都没看,直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苏律师,”他看着她,眼神冷得像冰,“我的私人时间,不想被打扰。”
那天的阳光很烈,苏晚却觉得有点冷。她看着陆知衍坐进车里,黑色的宾利扬尘而去,心里那点熊熊燃烧的火苗,好像被浇熄了大半。
她不是没自尊心的人。主动了这么久,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在他面前打转,得到的却是一次次的冷漠和拒绝。或许,这座冰山本来就不属于她。
从那天起,苏晚没再找过陆知衍。
她不再去他办公室送咖啡,加班时碰到也只是点头示意,团建时把烤好的东西分给别人,甚至在电梯里遇见,也只是低头看手机,全程零交流。
起初,陆知衍没觉得有什么不同。耳根子清净了,桌上也不会莫名其妙出现东西,似乎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直到某天加班到深夜,他习惯性地抬头想叫助理冲咖啡,视线扫过对面的工位,才发现苏晚早就走了。以前这个点,她总会端着两杯咖啡过来,笑着说“陆律师,别熬坏了身体”。
他皱了皱眉,让助理送了杯黑咖啡进来。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他忽然想起苏晚送的拿铁,带着点微甜的奶泡,好像没那么难喝。
他开始下意识地寻找苏晚的身影。会议室里她条理清晰地陈述案情,和同事讨论时笑得眉眼弯弯,去茶水间时哼着不成调的歌……这些以前被他自动忽略的画面,现在却像电影片段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
他发现,没了苏晚的声音,律所好像太安静了;没了她递来的润喉糖,连续开三个庭后嗓子会干得发疼;甚至看到垃圾桶时,会想起那张被他扔掉的画展门票。
这种陌生的烦躁感,在看到苏晚和别的男律师说说笑笑时达到了顶峰。那个男律师是新来的,据说对苏晚颇有好感,此刻正拿着一份文件,站在苏晚工位旁,笑得温和。
陆知衍握紧了手里的钢笔,指节泛白。他第一次意识到,苏晚的笑容那么亮,以前好像只对着他笑过。而现在,那束光好像要照向别人了。
他站起身,大步走到苏晚工位前,语气生硬:“苏律师,这份文件你看看。”
苏晚抬头,看到是他,愣了一下,接过文件时说了声“谢谢”,语气客气又疏离,和对别人没什么两样。
等男律师走后,陆知衍还站在原地没动。苏晚抬头看他:“陆律师还有事吗?”
“没事。”他说,却没走。
苏晚低下头继续看文件,没再理他。
那天下班,陆知衍第一次主动拦住了苏晚。他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线,表情有些不自然,语气却还是硬邦邦的:“周末有空吗?我听说有个画展不错。”
苏晚挑眉:“陆律师不是说私人时间不想被打扰?”
陆知衍的耳尖有点红,避开她的视线:“之前是我态度不好。”顿了顿,他补充道,“票我买好了。”
苏晚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觉得有点好笑。这座冰山,好像有融化的迹象了?
她故意拖长了声音:“可是周末我有约了哦,和……新同事一起。”
陆知衍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像要下雨的天空。他攥紧了拳头,声音低沉,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推掉。”
“为什么?”苏晚歪头看他,眼里闪着狡黠的光,“陆律师不是不喜欢被打扰吗?”
陆知衍沉默了几秒,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声音低哑:“我……想被你打扰。”
夕阳透过玻璃幕墙照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暖金色。苏晚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和不再冰冷的眼神,心里那点被浇熄的火苗,好像又重新燃了起来。
她笑着伸出手:“画展门票呢?可别再扔了。”
陆知衍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递过去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像有电流窜过。他看着苏晚的笑容,忽然觉得,以前那些被他嫌弃的“打扰”,原来是这么珍贵的存在。
冰山融化的过程,或许有点漫长。但对陆知衍来说,只要能重新看到苏晚的笑容,这点“追妻火葬场”的代价,好像也没那么难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