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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暗流交汇,试探间渐生默契

烬上昭华

沈惊寒那句“认认府里的路”,倒像是给了苏清鸢一张通行证。

接下来的几日,她不再只守着自己的院子和账册,开始借着“熟悉府中情形”的由头,慢悠悠地在侯府里转。镇北侯府占地极广,前院是议事待客的正厅、书房,两侧是侍卫和幕僚的值房;后院则被分成几处院落,除了她住的“清晏居”,柳姨娘在“听竹轩”,还有两位极少露面的侧夫人,分别住在“暖香坞”和“静云斋”。

“暖香坞的李侧夫人,原是侯爷的救命恩人之女,身子弱,常年礼佛,不大管俗事。”周嬷嬷在一旁低声介绍,“静云斋的张侧夫人,是三年前太后赏的人,性子闷,也不常出来。”

苏清鸢点点头,目光落在静云斋那紧闭的院门上。太后赏的人?这就难怪了。看来沈惊寒的后院,也藏着太后的眼线。

她没去打扰任何人,只是沿着抄手游廊慢慢走,看墙角新开的腊梅,看廊柱上精致的雕花,偶尔停下来问问管事关于府里田产、铺面的事,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将听到的信息一一记在心里。

转过一处假山时,忽然听见一阵压抑的争执声。

“……那批药材明明是上好的野山参,账上却写着普通党参的价钱,你当新夫人是傻子吗?”是周嬷嬷的声音,带着怒气。

“周嬷嬷,话不能这么说。”另一个尖利的声音反驳,“这是前几个月就定好的,给李侧夫人补身子用的,当时管事嬷嬷也批了……”

“批了也不行!现在是新夫人掌家,就得按新规矩来!虚报的银子必须吐出来,否则我现在就去告诉侯爷!”

苏清鸢脚步顿住,示意春桃别出声。她认得那个尖利的声音,是负责采买药材的刘嬷嬷,听说以前是柳姨娘的心腹。

片刻后,刘嬷嬷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哭腔:“嬷嬷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也是一时糊涂……那银子我这就退回去,分文不少……”

周嬷嬷冷哼一声:“看在你伺候府里多年的份上,这次就算了。再敢有下次,仔细你的皮!”

苏清鸢转身,悄无声息地往回走。周嬷嬷倒是个得力的,不用她亲自出手,就把这些陈年旧账翻了出来。看来,沈惊寒把周嬷嬷留在她身边,并非没有用意。

书房里,沈惊寒听着暗卫的回报,指尖在砚台上轻轻摩挲。

“……苏夫人今日去了暖香坞和静云斋附近,只是在外头站了站,没进去。路过假山时,撞见周嬷嬷训斥刘嬷嬷,也没露面,直接回了清晏居。”暗卫顿了顿,补充道,“刘嬷嬷已经把虚报的五十两银子退回来了,还求着周嬷嬷别告诉夫人。”

沈惊寒抬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味:“她倒是沉得住气。”

知道了眼线的存在,却不急于动手;撞见了底下人的龌龊,也不立刻发作,而是交给周嬷嬷处理。这份耐心和分寸,倒比他预想的更老练。

“还有,”暗卫递上一张纸条,“吴奎的亲信又和张启年见了一面,这次是在城外的一处别院,密谈了近一个时辰。暗卫没能靠太近,只听见‘粮草’‘正月’几个词。”

沈惊寒接过纸条,上面画着别院的简易地图,几个红点标注着守卫的位置。他指尖点在“正月”二字上,眼神沉了下来:“看来他们是想在正月动手。”

正月里有元旦大朝会,文武百官齐聚,正是最容易出乱子的时候。吴奎想借这个机会,里应外合?

“让暗卫盯紧那处别院,摸清守卫换班的规律。”沈惊寒将纸条揉碎,“另外,让人给云州的老将军送消息,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务必在正月前控制住云州的粮草库。”

“是。”暗卫领命退下。

沈惊寒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离正月还有不到两个月,时间越来越紧了。

傍晚时分,苏清鸢正在清晏居核对锦绣阁的账目,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她皱了皱眉,让春桃去看看。

片刻后,春桃匆匆跑回来,脸色发白:“姑娘,是……是柳姨娘,她把自己关在房里,说要绝食,还说……还说是您逼得她活不下去了!”

苏清鸢笔尖一顿,抬眼看向春桃:“她又闹什么?”

“好像是……是因为您让账房停了她这个月剩下的月例。”春桃小声道,“周嬷嬷说,柳姨娘前几日让小厮去赌坊输了钱,欠了一屁股债,本想等着月例下来还上,结果您让账房把扣瓷瓶的银子直接从这个月扣了,她手里没银子,债主找上门,她就……”

苏清鸢放下笔,站起身:“我去看看。”

听竹轩外已经围了不少仆妇,一个个探头探脑,窃窃私语。柳姨娘的侍女跪在地上哭哭啼啼:“求求夫人开恩,放过我家主子吧!她真的一天没吃东西了……”

苏清鸢走到门口,没进去,只是淡淡道:“让她出来。”

侍女哭道:“主子说,除非夫人还回她的月例,否则她就死在里面!”

“死?”苏清鸢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侯府的姨娘,因为欠了赌债就寻死觅活,传出去,丢的是谁的脸?是侯爷的脸!是镇北侯府的脸!”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围观的仆妇:“你们都听好了,府里的规矩,赌钱者,杖二十,逐出府去。柳姨娘是侯爷的人,我暂且不罚她,但月例一分不能少,赌债也必须自己还。她要是想绝食,那就绝着,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出来说话。”

说完,她转身就走,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围观的仆妇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新夫人这么强硬。柳姨娘这招以死相逼,在以前屡试不爽,这次却像打在了棉花上。

回到清晏居,春桃忧心忡忡地说:“姑娘,这样会不会太……太不给柳姨娘面子了?万一她真出了什么事,侯爷那边……”

“她不会死。”苏清鸢重新拿起笔,语气笃定,“她要是真想死,就不会闹得人尽皆知。不过是想借题发挥,逼我让步罢了。”

她太了解这种人了。就像苏家的二姨娘,每次惹了麻烦,不是装病就是哭天抢地,无非是想用示弱来博取同情,达到自己的目的。对付这种人,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唯有强硬到底,才能让她知道厉害。

沈惊寒回府时,听说了听竹轩的事,脚步顿了顿,看向身边的随从:“她还在闹?”

“是,柳姨娘把自己锁在房里,连水都没喝。”随从低声道,“府里的人都在看笑话呢。”

沈惊寒没说话,径直往清晏居走去。

苏清鸢正在灯下看书,见他进来,有些意外:“侯爷?”

“柳姨娘的事,你打算怎么办?”沈惊寒在她对面坐下,开门见山。

“等她自己想通。”苏清鸢合上书,“赌钱本就犯了府规,我没罚她,已经是看在侯爷的面子上了。她要是执迷不悟,那也由着她。”

沈惊寒看着她,眸色沉沉:“你就不怕她真的闹出人命?”

“侯爷觉得,她敢吗?”苏清鸢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她知道侯爷不会因为这点事真的怪我,更知道死了对她没半点好处。她要的不过是个台阶,可这台阶,我不能给。今日我让了一步,明日就会有张姨娘、李姨娘跟着学,到时候侯府的规矩,还怎么立?”

沈惊寒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欣赏:“你说得对。是我想多了。”

他原以为她会请他出面解决,没想到她早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不过,”沈惊寒话锋一转,“她毕竟是府里的姨娘,总闹下去也不像话。让人去告诉她,赌债我替她还了,但月例照扣,往后再敢碰赌,直接杖责逐出府。”

苏清鸢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我这就去安排。”

沈惊寒看着她起身的背影,忽然道:“明日宫里有宴,太后让各府命妇都去。你也准备一下,随我一起去。”

苏清鸢脚步顿住,转身看向他:“宫里的宴?”

“嗯,说是太后的寿宴,其实是想看看各府的态度。”沈惊寒语气平淡,“你是侯府的主母,该去。”

苏清鸢明白了。这又是一场试探。太后要看看她这个新夫人是什么样子,会不会给沈惊寒惹麻烦;而沈惊寒,大概是想让她去见见世面,也让她看看宫里的水深。

“好。”她点头应下,“我会准备好的。”

沈惊寒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清晏居。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苏清鸢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明月。宫里的宴会,怕是比侯府的后院更难应付。但她不能退缩。

她转身对春桃说:“把我上次从苏家带来的那套孔雀蓝的褙子找出来,再备一支素雅些的簪子。……对了,去问问周嬷嬷,宫里宴会上的规矩,有哪些需要特别注意的。”

春桃应声而去。苏清鸢重新坐回灯下,却没再看书。她想起沈惊寒刚才的话,想起他替柳姨娘还赌债的决定,心里忽然有些异样。

他看似不管后院的事,却对府里的动静了如指掌;他看似冷漠疏离,却在关键时刻给了她支持。这个男人,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让人看不透,却又忍不住想探究。

第二天一早,苏清鸢跟着沈惊寒上了马车。

车厢里铺着厚厚的锦垫,暖炉烧得正旺。沈惊寒闭目养神,苏清鸢则靠在窗边,看着外面飞逝的街景。两人一路无话,却并不觉得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平静。

快到宫门口时,沈惊寒忽然睁开眼,看向苏清鸢:“到了宫里,少说话,多看着。不管谁对你说什么,都先忍着,回来再说。”

苏清鸢转头看他,他的眼神很认真,不像在开玩笑。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沈惊寒嗯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只是嘴角似乎微微勾起了一点弧度。

马车缓缓驶入宫门,穿过一道道朱门高墙,停在了举办宴会的慈安宫外。沈惊寒先下了车,然后伸手,像那天迎亲时一样,掌心朝上。

苏清鸢看着他的手,迟疑了一瞬,还是放了上去。他的掌心依旧很暖,力道沉稳,将她从马车里扶了出来。

站在慈安宫门前,苏清鸢抬头望去,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朱红的宫墙高耸入云,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吞噬着无数人的命运。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沈惊寒的手。

这场宫宴,才是真正的战场。而她和他,此刻是站在同一阵线的盟友。

至少,目前是。

上一章 第四章 后院风波,锋芒初露定乾坤 烬上昭华最新章节 下一章 第六章 宫宴风波,唇枪舌剑显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