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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宫宴风波,唇枪舌剑显锋芒

烬上昭华

慈安宫内暖意融融,熏香袅袅。

太后端坐在上首的凤榻上,鬓边斜插一支赤金点翠凤钗,虽已过不惑之年,面容依旧保养得宜,只是那双眼睛里的精明与威严,让人不敢直视。她下方是皇帝赵衡,一身明黄常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沈惊寒带着苏清鸢走进来时,殿内的喧哗声瞬间小了些。所有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有好奇,有探究,也有毫不掩饰的轻蔑。

苏清鸢穿着一身孔雀蓝褙子,领口袖边绣着暗雅的缠枝莲纹,头上只簪了支羊脂玉簪,素净得在满殿华服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她脊背挺得笔直,神色平静,目光坦然地迎向那些打量的视线,没有半分局促。

“臣沈惊寒,携内子苏清鸢,叩见太后,叩见陛下。”沈惊寒拉着苏清鸢行礼,声音不高不低,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免礼。”太后的目光在苏清鸢身上转了一圈,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这位就是镇北侯新娶的夫人?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苏清鸢依言抬头,直视着太后,不卑不亢地福了福身:“臣妾苏清鸢,参见太后。”

“嗯,瞧着倒是周正。”太后端起茶盏,慢悠悠地抿了一口,“听说你是苏家的嫡女?还打理着一家绸缎铺?”

“是,回太后,臣妾在城南经营一家锦绣阁。”苏清鸢平静回道。

“商户之女能嫁入侯府,倒是好福气。”旁边一位穿紫色宫装的夫人接口道,语气里带着酸意。苏清鸢认得她,是吏部侍郎张启年的夫人,张启年是太后的心腹,想来这位夫人也是太后跟前得脸的。

不等苏清鸢回话,太后便笑了笑:“商户怎么了?能把生意做起来,也是本事。不像有些人,占着好家世,却连家都管不好。”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站在另一侧的定国公夫人。

定国公府与太后向来不和,定国公夫人脸色微沉,却没接话。

沈惊寒像是没听出其中的机锋,拉着苏清鸢找了个位置坐下,拿起桌上的点心就往嘴里塞,还冲苏清鸢递了递:“尝尝?这芙蓉糕不错。”

那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惹得不少人暗自撇嘴。苏清鸢配合地拿起一块,小口吃着,眼角的余光却在悄悄观察殿内的人——谁和谁交头接耳,谁对太后言听计从,谁又在偷偷看皇帝的脸色。

宴会刚开始还算平静,无非是吟诗作对,歌舞助兴。直到太后让人端上一道“百鸟朝凤”的大菜,气氛才变得微妙起来。

“这道菜是用百种禽鸟的肉做的,是哀家特意让人给陛下和各位大人补身子的。”太后笑着说,目光却落在沈惊寒身上,“尤其是镇北侯,整日里东奔西跑的,更该多补补。”

沈惊寒拿起筷子,刚要夹,苏清鸢却轻轻按住了他的手。她对他摇了摇头,然后转向太后,笑道:“回太后,侯爷前几日偶感风寒,太医说需得清淡饮食,忌油腻荤腥。这百鸟朝凤虽好,怕是无福消受了,还请太后恕罪。”

太后脸上的笑僵了一下。这道菜是她特意安排的,里面加了些“助兴”的药材,原想看看沈惊寒在宴会上出丑,没料到被苏清鸢一句话挡了回来。

“哦?侯爷病了?”太后看向沈惊寒,眼神带着审视,“怎么不早说?该请太医好好看看才是。”

沈惊寒配合地咳嗽了两声,脸色“虚弱”地说:“小毛病,不敢劳烦太后挂心。内子就是太紧张了,一点荤腥都不让沾。”

他这副样子,倒像是真的病了。太后一时没了由头,只好讪讪地说:“既然如此,那侯夫人就多费心照顾吧。”

苏清鸢谢了恩,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指尖刚离开沈惊寒的手背,就感觉他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指,像是在道谢。她心头微动,没回头。

坐在他们旁边的张夫人却没打算放过这个机会,笑着说:“侯夫人倒是细心。只是不知侯夫人打理的锦绣阁,有没有什么新奇的料子?听说京里的贵妇都爱去光顾呢。”

这话看似夸赞,实则是在提醒众人苏清鸢的商户身份。

苏清鸢笑了笑:“都是些寻常绸缎,不过是用心经营罢了。倒是张大人最近在城南收的那处铺面,位置极好,想必能赚不少钱吧?”

张夫人脸色微变。张启年收铺面的事是瞒着太后的,想私下里赚点外快,没料到苏清鸢会知道。

“你……你胡说什么!”张夫人有些慌乱。

“我是不是胡说,张夫人心里清楚。”苏清鸢语气依旧温和,眼神却带着锐利,“那铺面原是我锦绣阁看中的,后来被人加价抢了去,我也是前几日才知道,原来是张大人收了去。说起来,还得谢谢张大人,让我知道做生意不能太心软呢。”

她这话半真半假,却堵得张夫人哑口无言。收别人看中的铺面本就不光彩,还是用加价的手段,传出去难免落人口实。

沈惊寒在一旁看得有趣,拿起茶杯掩住嘴角的笑意。这个苏清鸢,倒是比他想的更伶牙俐齿。

太后看在眼里,脸色沉了沉:“不过是个铺面,有什么好说的。来,赏舞。”

音乐响起,舞姬们鱼贯而入,殿内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但不少人看苏清鸢的眼神已经变了——这个商户出身的侯夫人,可不是个好惹的。

宴会过半,沈惊寒借口更衣,离了席。他没有去茅房,而是绕到慈安宫后侧的僻静处,那里早有一个小太监等着。

“侯爷。”小太监递上一个油纸包,“这是陛下让奴才交给您的。”

沈惊寒接过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折叠的纸条,上面用暗号写着几行字:“吴奎亲信与张启年约定,正月初三在城外粮仓动手,钥匙在张府东厢房第三块砖下。”

沈惊寒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将纸条凑到墙角的灯笼上点燃,看着灰烬被风吹散。正月初三,比他预想的还要早。

“告诉陛下,按原计划行事。”沈惊寒对小太监说,“让暗卫盯紧张府,别打草惊蛇。”

“是。”小太监匆匆离开。

沈惊寒转身往回走,刚走到拐角,就看见苏清鸢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件他的披风。

“你怎么在这?”沈惊寒有些意外。

“侯爷去了许久,我怕你着凉。”苏清鸢将披风递给他,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刚才那个小太监,是陛下身边的人吧?”

沈惊寒眸色一沉,伸手按住腰间的剑柄:“你看见了什么?”

他的动作带着杀意,苏清鸢却没后退,反而轻轻叹了口气:“我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不想知道。”她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我只是想告诉侯爷,宫宴人多眼杂,行事需得小心。披风给您,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脚步从容,没有丝毫慌乱。

沈惊寒看着她的背影,握着剑柄的手慢慢松开。她看见了,却没有点破,反而在提醒他小心。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他穿上披风,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沈惊寒低笑一声,转身往正殿走去。或许,留着她在身边,也不是什么坏事。

苏清鸢回到座位时,脸上依旧带着平静的笑,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手心已经沁出了汗。

她刚才确实是去找沈惊寒的,却没想到会撞见那样一幕。那个小太监的眼神,还有沈惊寒接过油纸包时的神情,都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她不想知道他们在谋划什么,也知道自己不该知道。有些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她只需要守好自己的本分,打理好侯府,护住锦绣阁,就够了。

可不知为何,看着沈惊寒刚才那副紧绷的侧脸,她心里竟生出一丝莫名的担忧。

宴会快结束时,太后忽然看向苏清鸢:“侯夫人,听说你很会做生意?哀家宫里正好缺些绸缎,不如就从你那锦绣阁采买吧?”

这话看似抬举,实则是在试探。若是苏清鸢答应了,往后就成了太后的“供应商”,难免被牵着鼻子走;若是不答应,就是不给太后面子。

苏清鸢站起身,福了福身:“能为太后效力,是臣妾的荣幸。只是锦绣阁的绸缎都是寻常货色,怕是入不了太后的眼。臣妾倒是认识几位苏州来的织工,手艺极好,不如让他们为太后量身织造?所有费用由侯府承担,就当是臣妾和侯爷给太后的一点心意。”

她这话说得漂亮,既给了太后面子,又没把锦绣阁绑上太后的船,还顺便抬了沈惊寒一句。

太后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侯夫人倒是会说话。既如此,那就多谢侯府了。”

沈惊寒适时地站起身:“能为太后分忧,是臣的本分。”

皇帝赵衡坐在上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沈惊寒倒是娶了个聪明的媳妇。

宫宴结束后,苏清鸢跟着沈惊寒走出慈安宫。马车外寒风凛冽,沈惊寒却没立刻上车,而是转身看向她:“刚才在拐角的话,多谢你。”

苏清鸢摇摇头:“我只是说了该说的。”

“你不怕吗?”沈惊寒看着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怕。”苏清鸢坦然道,“但我更知道,侯爷不会杀我。”

“哦?你就这么肯定?”沈惊寒挑眉。

“因为我是侯府的夫人。”苏清鸢迎上他的目光,“杀了我,对侯爷没好处。”

沈惊寒笑了,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笑:“你说得对。上车吧。”

马车缓缓驶离皇宫,苏清鸢靠在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模糊的宫墙,心里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她和沈惊寒,就像两条原本不该相交的线,却因为一场错嫁纠缠在了一起。他们互相试探,彼此防备,却又在不知不觉中,有了一丝微妙的默契。

她不知道这条路能走多远,也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但至少此刻,她不再像刚嫁入侯府时那样茫然。

沈惊寒看着她的侧脸,在摇曳的烛火下,她的轮廓显得柔和了许多。他忽然开口:“你刚才说的苏州织工,真的有?”

苏清鸢转头看他:“自然是真的。手艺确实好,只是脾气倔,一般人请不动。”

“那你去请。”沈惊寒说,“钱不是问题。”

“侯爷就不怕我借着采买的名义,中饱私囊?”苏清鸢打趣道。

“你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也不配做我沈惊寒的夫人。”沈惊寒看着她,眼神认真,“不过,别让我失望。”

苏清鸢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别过头,看向窗外,声音轻得像叹息:“不会的。”

马车在寂静的街道上行驶,车厢内一片安静,却不再是之前的疏离,而是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雪又开始下了,纷纷扬扬,像是要将整个京城都温柔地包裹起来。而在这片宁静之下,暗流依旧在悄然涌动,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天。

上一章 第五章 暗流交汇,试探间渐生默契 烬上昭华最新章节 下一章 第七章 寒夜共话,心防渐卸露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