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京城,褪去了除夕的紧张,被一种久违的安宁笼罩。街头巷尾的爆竹碎屑还未扫尽,孩子们已经穿着新衣,在巷子里追逐打闹,笑声清脆得像檐角的风铃。
镇北侯府更是喜气洋洋。太后被禁足,吴奎、张启年等党羽被一网打尽,压在沈惊寒和皇帝心头多年的巨石终于落地。虽然朝堂还需整顿,但最凶险的时刻已然过去。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苏清鸢坐在清晏居的廊下晒太阳,手里拿着本账册,却没怎么看,只是望着院里新开的红梅出神。
沈惊寒从外面回来,见她对着梅花发呆,脚步放轻走过去,在她身后笑道:“在想什么?”
苏清鸢被吓了一跳,回头见是他,脸上泛起红晕:“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梅花开得真好。”
沈惊寒在她身边坐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红梅:“再过几日就是上元节,京里会放花灯,到时候我带你去看。”
苏清鸢眼睛一亮:“真的?”她自小在苏家宅斗,从未去过花灯会。
“自然是真的。”沈惊寒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心里软得像棉花,“不仅要看花灯,还要去吃城南的糖画,买城东的泥人,把你小时候没玩过的,都补上。”
苏清鸢的心头一暖,眼眶微微发热。他总是这样,看似粗疏,却总能注意到她不曾说出口的遗憾。
“对了,”她想起一事,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这是锦绣阁今年的扩张计划,我想在云州再开两家分店,那里刚平定,百废待兴,应该能赚些钱。”
沈惊寒接过纸条,仔细看着。上面不仅写着分店的选址和预算,连当地的民风、竞争对手的情况都做了详细分析,字迹娟秀,条理清晰。
“你倒是会做生意。”他笑着点头,“云州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地方官会照应,你尽管放手去做。”
“谢谢侯爷。”苏清鸢笑靥如花。
“还叫侯爷?”沈惊寒挑眉,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语气带着宠溺,“该叫夫君了。”
苏清鸢的脸颊瞬间红透,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却还是低声叫了句:“夫君。”
这声“夫君”软糯清甜,听得沈惊寒心头发痒,忍不住将她揽入怀中,低头吻了下去。阳光透过红梅的枝桠,洒在两人身上,温暖而静谧。
朝堂的整顿比想象中顺利。皇帝赵衡借着平定叛乱的东风,迅速提拔了一批忠于自己的官员,将太后留下的势力彻底清除。沈惊寒则以镇北侯的身份,辅佐皇帝处理军务,清查军中积弊,短短一个月,就将混乱的军制梳理得井井有条。
民间对沈惊寒的评价也悄然改变。那些关于他“残暴嗜血”的传言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少年将军、忠君爱国”的赞誉。有人翻出他当年单枪匹马救驾的旧事,街头的说书人更是将他与皇帝的情谊编成了话本,日日讲得唾沫横飞。
这日,沈惊寒下朝回来,手里拿着一本崭新的话本,递给苏清鸢:“你瞧瞧,这是京里最火的话本,说的是我和陛下。”
苏清鸢接过来,封面上写着《龙虎风云录》,画着两个并肩而立的少年,一个身披龙袍,一个手持长枪,威风凛凛。她翻开几页,里面把沈惊寒写得神勇无比,连他当年摔断腿的糗事都改成了“负伤力战,斩杀敌首”。
“这写的也太夸张了。”苏清鸢忍不住笑出声。
“可不是嘛。”沈惊寒在她身边坐下,端起她刚泡好的茶,“陛下今日在朝会上还拿这个打趣我,说我比话本里的神仙还厉害。”
苏清鸢放下话本,看着他:“那你现在,总算是能做回自己了。”不用再装疯卖傻,不用再忍辱负重。
沈惊寒握住她的手,眼神温柔:“是。而且,是和你一起。”
若是没有她,这场胜利或许也会到来,但他的人生,定会少了许多色彩。
上元节那日,沈惊寒果然推掉了所有应酬,带着苏清鸢去逛花灯会。
街上人山人海,灯火璀璨,各式花灯挂得琳琅满目,有龙灯、凤灯、兔子灯,还有才子佳人模样的人物灯,看得人眼花缭乱。
苏清鸢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襦裙,外面罩着件藕荷色的披风,被沈惊寒紧紧牵着,穿梭在人群中。她像个孩子一样,看见新奇的花灯就停下来看半天,看到卖糖画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不走。
沈惊寒笑着给她买了个兔子形状的糖画,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舔着,嘴角沾了点糖渣,忍不住伸手替她擦掉:“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苏清鸢脸颊微红,却也不躲,任由他摆弄。
走到护城河边时,正好赶上放河灯。无数盏莲花灯顺着河水漂远,烛光在水面上摇曳,像散落的星星。
“我们也放一盏吧。”苏清鸢拉着沈惊寒走到卖河灯的摊子前。
两人各自在灯上写下心愿,然后一起将河灯放入水中。看着河灯慢慢漂远,苏清鸢轻声问:“你写了什么?”
沈惊寒笑着摇头:“说出来就不灵了。”他反问,“你呢?”
苏清鸢也摇摇头,眼底却闪着笑意。她写的是:愿与君岁岁长相守。
沈惊寒看着她的侧脸,在璀璨灯火的映照下,她的眉眼温柔得像一汪春水。他忽然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我写的是,愿清鸢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苏清鸢的心猛地一跳,转头看他,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那里映着漫天灯火,也映着她的身影。
周围的喧闹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清晰而有力。
回到侯府时,已是深夜。
两人并肩走在寂静的回廊上,灯笼的光晕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今日真开心。”苏清鸢轻声道。
“以后还有更多开心的日子。”沈惊寒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清鸢,明日我想向陛下请旨,为你正名。你的母亲……当年的事,我会派人彻查,还她一个清白。”
苏清鸢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讶,随即涌上浓浓的感动。她从未对他说过想为母亲翻案,可他却记在了心里。
“谢谢你,夫君。”她声音有些哽咽。
“傻瓜,谢什么。”沈惊寒将她拥入怀中,“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低语:“等处理完苏家的事,我们就去云州看看,看看你开的分店,看看那里的草原和雪山。听说云州的星空很美,到时候我带你去看星星。”
苏清鸢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描绘的未来,眼泪无声地滑落,却是幸福的泪水。
从一场被算计的错嫁,到彼此试探的默契,再到如今的心意相通,他们走过了太多风雨。但幸好,兜兜转转,终究是握住了彼此的手。
廊下的灯笼轻轻摇曳,映着相拥的两人,温暖而安宁。窗外的红梅开得正艳,仿佛在预示着,属于他们的岁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