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秋雨下了整整三日,才在第四日清晨悄然停歇。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空气里弥漫着雨后的清新,带着草木与泥土的湿润气息。
苏清鸢一夜未眠,天刚亮便起身,站在清晏居的廊下,望着通往城外的方向。按照路程推算,沈惊寒今日该到京了。可瑞王在各关口布下的防线,像一根无形的绳,紧紧攥着她的心。
“夫人,要不要让人再去城门口看看?”周嬷嬷端来一碗热粥,见她脸色苍白,不由担忧道。
苏清鸢摇摇头:“再等等。现在去,只会引人注意。”她接过粥碗,却没什么胃口,只是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瑞王既然设了防,我们越是着急,他越是会起疑心。”
正说着,春桃匆匆从外面跑进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喜色:“姑娘!侯爷……侯爷回来了!刚有人从北门那边传来消息,说看到侯爷的军队了,正在城外休整,准备进城呢!”
苏清鸢手中的勺子“当啷”一声掉进碗里,她猛地站起身,眼中瞬间涌上光亮:“真的?”
“千真万确!”春桃用力点头,“是我们安插在城门卫里的人传回来的信,说侯爷没从正门走,绕到了北门,那里的守将是当年跟着侯爷打仗的旧部,悄悄放他们进来了!”
悬了多日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苏清鸢只觉得双腿发软,连忙扶住廊柱才站稳。周嬷嬷在一旁笑着抹眼泪:“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沈惊寒进城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传遍了京城。瑞王府的人得到消息时,沈惊寒的军队已经穿过两条大街,离侯府只有一步之遥了。
瑞王正在府中与谋士议事,听到这个消息,猛地拍案而起,脸色铁青:“废物!连个人都拦不住!”
谋士连忙劝道:“王爷息怒。沈惊寒突然从北门进城,想来是早有准备,硬拦怕是会激化矛盾,让他抓到把柄。不如先按兵不动,看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瑞王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传令下去,让京畿卫的人盯紧镇北侯府,一举一动都要汇报!另外,把准备好的东西都拿出来,本王倒要看看,他沈惊寒能掀起什么风浪!”
沈惊寒回到侯府时,已是巳时。他穿着一身风尘仆仆的铠甲,铠甲上还沾着些许泥点和风干的血迹,显然是一路急行,连换衣的时间都没有。
苏清鸢站在府门口等他,看到他的那一刻,所有的担忧、焦虑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沈惊寒大步走到她面前,身上的寒气还未散去,却在看到她的瞬间,眼中涌上温柔。他伸出手,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水,声音沙哑:“我回来了。”
“嗯。”苏清鸢哽咽着,说不出其他话,只是紧紧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粗糙,布满了厚茧,掌心还有未愈合的伤口,却带着让她安心的温度。
两人相顾无言,却仿佛有千言万语在心中流淌。周嬷嬷和春桃在一旁看着,悄悄红了眼眶。
进了府,沈惊寒简单洗漱了一番,换了身干净的常服,便立刻与苏清鸢在书房议事。
“瑞王的动作比我想象中更快。”沈惊寒喝了口热茶,驱散了些寒气,“我在城外听说,他已经联络了不少官员,准备在下月初逼宫?”
“是。”苏清鸢将这些日子收集到的证据一一摆在他面前,“这是李尚书的日记,这是那片兰花叶,还有这本画册,上面画着双鱼玉佩……”
沈惊寒仔细翻看,眉头越皱越紧。当看到画册上关于双鱼玉佩的注解时,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难怪我在南疆找了许久都没找到雌佩,原来它藏在……”
“藏在何处?”苏清鸢连忙问。
“南疆最大的一座佛寺地宫。”沈惊寒道,“我在那里查到了线索,只是还没来得及取,就接到你的信,知道京中危急,便先赶回来了。不过我已经让人守在那里,绝不会让瑞王的人得手。”
他顿了顿,看向苏清鸢,眼中带着赞许:“你做得很好。这些证据,足以让瑞王百口莫辩。”
“可瑞王说他有‘王牌’。”苏清鸢担忧道,“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心里总有些不安。”
沈惊寒沉默片刻,道:“我大概猜到是什么了。”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我在返程途中,截获的瑞王写给南疆土司的密信,上面提到了‘先帝遗诏’。”
“先帝遗诏?”苏清鸢大惊,“那不是早就公布天下了吗?难道……”
“是伪造的。”沈惊寒语气肯定,“瑞王想借伪造的遗诏,证明自己才是皇位的正统继承人,以此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这大概就是他所谓的‘王牌’。”
苏清鸢的心沉了下去:“若是他真的拿出伪造的遗诏,会不会有人信?”
“会。”沈惊寒点头,“瑞王经营多年,党羽众多,总会有人附和。但只要我们能揭穿遗诏是伪造的,再拿出他谋逆的证据,就能让他一败涂地。”
就在这时,李大人派人送来消息,说瑞王已经在朝堂上公布了“先帝遗诏”,声称先帝当年曾留下密诏,若当今陛下无子嗣,且身体不适,便由瑞王继承皇位。不少事先被拉拢的官员纷纷附议,请求陛下“禅位”。
“果然来了。”沈惊寒将密信收起,眼神锐利如刀,“看来,我们也该动手了。”
他看向苏清鸢:“你让人将这些证据整理好,下午我要入宫面圣。无论陛下病情如何,我都要见到他。”
“我跟你一起去。”苏清鸢语气坚定,“李侧夫人也找到了几位当年的证人,或许能帮上忙。”
沈惊寒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好。我们一起去。”
午后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京城的街道上,给这座经历了多日阴雨的城池,带来了些许暖意。沈惊寒带着苏清鸢、李侧夫人以及整理好的证据,坐上马车,驶向皇宫。
马车缓缓行驶,沈惊寒握住苏清鸢的手,低声道:“别担心,一切有我。”
苏清鸢回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她能感觉到,他的手很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皇宫越来越近,宫门口的守卫看到沈惊寒的马车,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不敢阻拦,只能放行。
马车驶入宫门,苏清鸢掀开车帘一角,看着宫道两旁熟悉的宫灯和侍卫,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感觉——这场酝酿了许久的风暴,终于要在今日,迎来最终的对决。
而她和沈惊寒,将并肩站在一起,直面这场风暴,揭开所有的迷雾,还天下一个清明。
前路或许依旧艰险,但只要两人同心,便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