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府回来时,细雨已经织成了一张密网,将整座京城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苏清鸢坐在马车上,听着车轮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心里却比来时踏实了许多。
李大人的承诺,像一盏灯,在这风雨欲来的秋夜里,照亮了些许前路。他说会联络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借着“陛下病情需静养”为由,暂时搁置瑞王关于“禅位”的提议,为沈惊寒的归来争取时间。
“姑娘,您看,瑞王府的马车。”春桃忽然指着窗外,压低了声音。
苏清鸢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辆装饰低调的乌木马车,正从街角驶过,车帘紧闭,看不清里面的人,但车辕上雕刻的瑞兽纹样,昭示着主人的身份——正是瑞王的座驾。
马车行色匆匆,似乎正往皇宫的方向赶去。
“这个时候去皇宫,怕是又在打什么主意。”苏清鸢收回目光,指尖微微发冷。瑞王的动作越来越频繁,显然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想要尽快成事。
回到侯府时,雨势更大了些。周嬷嬷早已让人备好了热茶和姜汤,见苏清鸢回来,连忙迎上去:“夫人,可淋湿了?快喝点姜汤暖暖身子。”
苏清鸢接过姜汤,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些许寒意。“李大人那边有了回信,说会尽力拖延,让我们安心等侯爷回来。”
周嬷嬷松了口气:“那就好,有李大人出面,那些老臣们也能硬气些。”
正说着,负责监视瑞王府的护卫匆匆进来,脸色凝重:“夫人,瑞王府刚刚调了不少人手,守住了进出京城的几个主要关口,说是‘加强防备,防止奸细混入’,但看那样子,更像是在……阻止什么人进来。”
苏清鸢握着姜汤碗的手猛地收紧。阻止人进来?难道瑞王知道沈惊寒要回来了,想在半路拦截?
“侯爷的归期,瑞王是怎么知道的?”苏清鸢的声音有些发颤。沈惊寒返程的消息,她只告诉了极少数人,按说不该泄露才对。
“会不会是……锦绣阁的人?”春桃迟疑道,“毕竟送信的是锦绣阁的掌柜……”
“不会。”苏清鸢立刻否定,“那掌柜是跟着我父亲一起打拼的老人,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
那会是谁?难道是李大人那边走漏了风声?还是……府里还有瑞王的眼线?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若真是如此,那他们的一举一动,恐怕都在瑞王的监视之下。
接下来的几日,京中的气氛愈发紧张。瑞王以“京城治安”为由,进一步加强了城防,对进出城的人员盘查得极为严格,甚至连寻常百姓的出入都受到了限制。
李大人那边传来消息,说瑞王已经察觉到他们在拖延时间,态度变得愈发强硬,甚至在朝堂上公开指责几位老臣“阻挠新政”,言辞间充满了威胁。
“李大人说,瑞王手里好像握着什么‘王牌’,最近几次议事,都显得胸有成竹,怕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亮出来。”周嬷嬷转述着李府传来的话,“让我们务必小心。”
苏清鸢的心沉了下去。瑞王的“王牌”会是什么?是伪造的“遗诏”?还是抓住了哪位老臣的把柄?亦或是……找到了对付沈惊寒的办法?
她不敢深想,只能让人更加密切地关注瑞王府的动静,同时加快了转移侯府重要物品的速度。锦绣阁的密室里,不仅藏着证据,还有她为沈惊寒准备的“后手”——一些忠于沈惊寒的旧部联系方式,以及一小批私藏的兵器。
她不知道这些东西能不能派上用场,但多做一手准备,总是好的。
李侧夫人这些日子也显得格外忙碌。她借着去大慈恩寺上香的名义,悄悄联络了几位当年受过李尚书恩惠的旧部,希望他们能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为家族洗冤,也为扳倒瑞王出一份力。
“他们大多已经退隐,或是在朝中担任闲职,势力不大,但人多,若是能联合起来,也能形成一股力量。”李侧夫人向苏清鸢汇报时,眼中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着坚定的光芒,“我告诉他们,这不仅是为了李家,也是为了大靖的江山社稷。”
苏清鸢看着她,心中生出几分敬佩。这个平日里看似清冷寡言的女子,在家族大义面前,展现出了惊人的勇气和韧性。
“辛苦你了。”苏清鸢握住她的手,“等这件事过去,我定会奏请陛下,为李尚书平反,恢复李家的名誉。”
李侧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泪光,点了点头:“多谢夫人。”
秋夜渐深,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像是没有尽头。苏清鸢坐在清晏居的窗边,看着窗外被雨水打湿的菊花,心中思绪万千。
她不知道沈惊寒此刻走到了哪里,有没有遇到阻碍,能不能按时回到京城。她也不知道瑞王的“王牌”究竟是什么,他们能不能撑到沈惊寒回来。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慌。她是镇北侯府的主母,是沈惊寒的妻子,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稳住阵脚,守住这个家,守住他们共同的希望。
窗外的风雨声中,隐约传来更夫的打更声,“咚——咚——”,沉稳而有力,像是在提醒着人们,无论黑夜多么漫长,黎明总会到来。
苏清鸢拿起桌上的平安符,那是她亲手为沈惊寒缝制的,里面装着她的牵挂和祝福。
“沈惊寒,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她在心里默念,“我在这里等你,等你一起,迎来雨过天晴的那一天。”
雨还在下,但她的心,却在这份等待中,变得越来越坚定。暗流仍在涌动,蓄力待发,但她知道,只要他们心中的那盏灯不灭,希望就永远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