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倒台后，京中像是被一场大雪涤荡过，连空气都变得清朗了许多。皇帝赵衡的身体在卸下心头重负后，竟渐渐好转起来，虽仍需静养，却已能偶尔临朝，处理些重要的政务。
沈惊寒成了朝堂上最受倚重的大臣，既要主持清查瑞王党羽的余孽，又要兼顾边境的防务，忙得脚不沾地。有时在宫里议事到深夜，便索性宿在书房，连回侯府的时间都少了。
苏清鸢从不多言，只每日让厨房温着夜宵，若是他深夜回来，便能喝上一口热汤。她知道，他肩上扛着的不仅是侯府的荣辱，还有江山社稷的安稳，这份忙碌，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担当。
这日傍晚，沈惊寒难得早些回府，刚进清晏居，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苏清鸢正坐在炉边，守着一个砂锅，里面咕嘟咕嘟炖着什么，香气顺着缝隙往外冒。
“在炖什么？这么香。”沈惊寒走过去，脱下沾着寒气的披风。
“给你炖的羊肉汤。”苏清鸢掀开锅盖，里面的羊肉炖得软烂，汤色乳白，还飘着些枸杞和当归，“太医说你这些日子劳累，气血有些亏，喝点羊肉汤补补。”
沈惊寒凑过去闻了闻，笑着说：“还是你最懂我。在宫里吃了那么多山珍海味，都不如你炖的一碗汤。”
“就知道哄我。”苏清鸢嗔了他一眼，用勺子舀了些汤，吹凉了递给他，“尝尝味道怎么样。”
沈惊寒接过喝了一口，暖意从喉咙一直暖到心底，连日的疲惫仿佛都消散了大半：“好喝。比上次在云州喝的还香。”
两人坐在炉边，一边等着汤炖好，一边闲聊。沈惊寒说起朝中的事，说瑞王的党羽已经清得差不多了，那些被牵连的官员，只要不是主谋，大多从轻发落了；又说南疆那边很安稳，土司遣使来朝，献上了不少珍宝，算是彻底归顺了。
“李尚书的平反文书，陛下已经批了，过几日就会昭告天下。”沈惊寒道，“李侧夫人那边，你多照看些，她这些年受的苦，也该好好歇歇了。”
“我知道。”苏清鸢点头，“前几日我去看她，她正在收拾东西，说想回江南老家，守着父母的坟茔，过些清静日子。”
“也好。”沈惊寒道，“江南水土好，适合养身。我已经让人给她备了些银两和良田，足够她安稳度日了。”
苏清鸢看着他，眼中带着笑意。他总是这样，看似冷硬，却总在细节处透着温柔。
李侧夫人离京那日，苏清鸢去送了她。她依旧穿着素色的衣裙，只是脸上多了几分释然的笑意，不像在侯府时那般清冷了。
“多谢夫人这些日子的照拂。”李侧夫人递给苏清鸢一个小小的木盒，“这是先父留下的一块玉佩，说是能保平安，就送给夫人吧。”
苏清鸢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块温润的和田玉，雕刻着简单的云纹，虽不名贵，却透着一股古朴的气息。“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夫人就收下吧。”李侧夫人将木盒塞进她手里，“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若不是夫人和侯爷，李家的冤屈怕是永远也洗不清了。”
她顿了顿，看向远方，眼中带着对未来的期许：“江南的春天很美，有机会，夫人和侯爷一定要去看看。”
苏清鸢点了点头：“会的。”
看着马车渐渐远去，消失在路的尽头，苏清鸢忽然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宿，李侧夫人找到了属于她的平静，而她，也早已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安稳。
入冬后，第一场雪悄然而至。清晨醒来，推开窗，外面已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屋顶、枝头、地面，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像是给京城披上了一件素白的衣裳。
沈惊寒难得休沐，两人便在清晏居的暖阁里待着。沈惊寒坐在窗边看书，苏清鸢则坐在榻上，手里拿着针线，绣着一方帕子，帕面上是两只依偎在一起的鸟儿，在雪中相视而望。
“你绣的这是什么鸟？”沈惊寒放下书，凑过来看。
“鸳鸯。”苏清鸢头也不抬地说。
沈惊寒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寓意不错。”
苏清鸢脸颊微红，嗔道：“就你话多。”
暖阁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外面的雪花簌簌落下，偶尔有几只麻雀落在窗台上，叽叽喳喳地啄着积雪，给这寂静的冬日添了几分生机。
“等过了年，陛下说要给我们补一个婚礼。”沈惊寒忽然说，“当年你嫁入府中，太过仓促，委屈你了。”
苏清鸢手中的针线顿了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必如此麻烦……”
“必须的。”沈惊寒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我沈惊寒的妻子，理应风风光光的。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是我唯一想共度一生的人。”
他的眼神太过灼热，苏清鸢的心跳不由得加快，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慌乱，嘴角却忍不住弯起。
雪下了整整一日，到傍晚才渐渐停了。沈惊寒拉着苏清鸢，在侯府的院子里堆了个雪人。他笨手笨脚的，堆出来的雪人歪歪扭扭，鼻子是用胡萝卜做的，眼睛是两颗黑炭，看起来有些滑稽。
“你看你堆的，多丑。”苏清鸢笑着打趣。
“丑是丑了点，但也是我亲手堆的。”沈惊寒不以为意，从地上抓起一把雪，趁她不注意，轻轻抹在她的鼻尖上，“这样就跟雪人一样了。”
苏清鸢又气又笑，也抓起一把雪，朝他扔去。两人在雪地里嬉闹起来，笑声回荡在寂静的院子里，惊起了枝头的积雪，簌簌落下，落在他们的发间、肩头，带来冰凉的触感，却也带着满满的暖意。
玩累了，两人便并肩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那个歪歪扭扭的雪人。夕阳的余晖透过云层，给雪地镀上一层金色，美得像一幅画。
“沈惊寒。”苏清鸢轻声唤他。
“嗯？”
“没什么。”她摇摇头，靠在他肩上，看着远处的雪景，“就是觉得，这样真好。”
没有阴谋诡计，没有刀光剑影，只有彼此的陪伴，和这寻常的冬日时光。
沈惊寒收紧手臂，将她拥入怀中，低声道：“会一直这样好下去的。”
岁暮天寒，大雪纷飞，可只要身边有彼此，再冷的冬天，也能暖意融融。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在这柴米油盐的平淡里，在这细水长流的陪伴里，缓缓流淌，温暖而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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