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承影被押入天牢的消息，像滴墨落在宣纸上，迅速晕染开。京中大小官员人人自危，那些曾与柳家有过往来的，连夜将账本烧了个干净，连府里的下人都换了一批。
萧惊鸿却没空理会这些。她坐在兵部的案前，翻看着从柳府搜出的书信，指尖在“户部侍郎”四个字上停住。这位侍郎是三朝元老，平日里总以清正廉明自居，没想到竟也暗中收受柳家的贿赂。
“将军，要不要现在就去拿人？”林霜站在一旁，肩上的伤口刚拆了线，动作还不太利落。苏慕言每日都来为她换药，有时会留下些伤药，林霜嘴上不说，却总把药瓶擦得锃亮。
“不急。”萧惊鸿将书信折好，放进锦盒，“户部掌管国库，贸然动手容易引起动荡。等查清他挪用了多少公款，再一网打尽。”
正说着，卫凛抱着一摞卷宗闯进来，怀里还揣着个油纸包，一股甜香飘了出来。“将军，你看我带什么了？”他献宝似的打开纸包，里面是些糖糕，“这是城南铺子新做的，据说加了蜂蜜，可甜了。”
萧惊鸿拿起一块，刚放进嘴里，就看见傅云峥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食盒，眼神落在她唇边的糖屑上，嘴角微微扬起。
“傅公子来了。”卫凛眼睛一亮，连忙把糖糕往他面前推，“你尝尝？”
傅云峥没接，径直走到案前，打开食盒：“我让厨房炖了冰糖雪梨，润喉的。”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递到萧惊鸿嘴边，“刚温好，不烫。”
萧惊鸿下意识张嘴接住，甜丝丝的梨肉滑进喉咙，暖意漫到心口。她瞥见林霜和卫凛挤眉弄眼的模样，耳根微微发烫，伸手想去接碗，却被傅云峥按住手腕。
“我喂你。”他声音低沉，带着笑意，指尖不经意划过她的掌心，像有电流窜过。
***午后，傅府书房。
沈知意趴在案上，看着傅云峥在宣纸上写字，忽然道：“表哥，你真打算娶萧将军啊？”
傅云峥笔尖一顿，墨滴落在纸上，晕开个小小的黑点。“小孩子家懂什么。”他嘴上呵斥，却忍不住想起方才喂她喝梨汤时，她微微泛红的脸颊。
“我怎么不懂？”沈知意不服气，“上次我去兵部，看见你替她擦桌子，还帮她整理卷宗，眼里的笑都藏不住。”他凑近了些，小声道，“说真的，萧将军又厉害又好看，配你正好。”
傅云峥被他说得耳根发红，拿起书卷作势要打，沈知意笑着躲开，跑到门口时忽然回头：“对了表哥，风逐月说想跟卫凛学射箭，你帮我问问？”
风逐月这些日子总往威远将军府跑，有时会带着些黑鹰部的兽皮，说是给卫凛做护腕。卫凛嘴上嫌弃“太硬”，却总在练箭时戴上。
傅云峥无奈摇头，目光落回纸上，原本写着的“兵法”二字，不知何时变成了“惊鸿”。
***三日后，户部侍郎府。
深夜的府邸静悄悄的，只有书房还亮着灯。侍郎正趴在案上，对着账目唉声叹气，忽然听见窗外有动静，刚要喊人，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别出声。”风离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手里的匕首抵着他的咽喉，“柳承影都招了，你还是乖乖把账本交出来吧。”
侍郎吓得浑身发抖，哆哆嗦嗦地从柜里拿出个账本。风离落接过一看，上面详细记录了他与柳家勾结的经过，甚至还有几笔是挪用赈灾款的记录。
“真是个蛀虫。”风离落冷笑一声，将账本揣进怀里，翻身跃出窗外。
刚落地，就看见傅云峥站在墙下，手里拿着个灯笼。“得手了？”
“那是。”风离落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忽然凑近他，压低声音，“我刚才看见苏慕言进了柳府的偏院，好像在跟柳如眉说话。”
傅云峥挑眉：“他们？”
“是啊，”风离落笑了，“柳如眉还给他缝了个荷包，上面绣着莲花呢。”
***次日清晨，天牢。
柳承影坐在草堆上，头发花白，形容枯槁。萧惊鸿提着食盒走进来，将一碗粥放在她面前：“吃点东西吧。”
柳承影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你赢了。”
“不是我赢了，是你输了。”萧惊鸿看着她，“你勾结外敌，挪用公款，害了多少百姓，自己心里清楚。”
柳承影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柳家！当年若不是你母亲，我女儿怎么会被打入冷宫？明月怎么会……”
“我母亲从未害过任何人。”萧惊鸿打断她，声音冰冷，“是你自己野心太大，害了所有人。包括柳如眉，她本可以做个好统领，却被你拖入泥潭。”
提到柳如眉，柳承影的脸色白了白，最终颓然低下头：“把账本给我看看吧。”
萧惊鸿将账本递过去。柳承影翻了几页，忽然从怀里掏出个钥匙，放在地上：“这是柳家密室的钥匙，里面有我多年来收集的官员罪证，也算……也算我最后为大胤做的事。”
***三日后，柳家被抄。
密室里的罪证震惊了整个朝堂，二十多位官员被牵连其中，有三位还是手握重权的尚书。萧鸾下旨，将这些人全部革职查办，国库一下子充盈了不少。
柳如眉因揭发有功，不仅没被牵连，还升了禁军副统领。苏慕言送了她一支玉簪，上面刻着并蒂莲，柳如眉收下了，却红着脸说“只是多谢你当年救命之恩”。
风离落带着黑鹰部的族人回了北境，临走前，她塞给傅云峥一个布偶，上面缝着萧惊鸿的模样，针脚歪歪扭扭，却看得傅云峥笑了半天。
卫凛开始跟着萧惊鸿处理军务，偶尔会和风逐月一起去城外练箭。风逐月的箭法越来越准，卫凛嘴上不说，却总在他射中靶心时，偷偷递上块糖糕。
沈知意留在了京城，跟着傅云峥学算账，有时会去兵部找卫凛，三人常常吵吵闹闹，却也热闹。
而萧惊鸿和傅云峥，依旧在兵部和傅府之间往返。他会为她准备温热的汤羹，她会把棘手的军务说给他听。有时在月下并肩走着，他会悄悄牵起她的手，她没有躲开，只是脸颊会像熟透的桃子，映着月光，格外好看。
京城的风渐渐暖了，护城河的水绿了，岸边的桃花落了又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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