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灰烬》剧组转场到海边拍摄时，正值初秋。海水褪去了盛夏的燥热，带着微凉的腥气，卷着白色的浪花，一遍遍拍打在沙滩上，像一首永不停歇的叹息。
这场戏拍的是苏念（朽栾伊饰）得知顾时（鹿晗饰）要出国深造，在海边与他对峙。狂风卷着她的长发，海浪浸湿了她的裙摆，她站在风口，像一株随时会被吹倒的芦苇。
朽栾伊穿着单薄的白色连衣裙，在海风中瑟瑟发抖。鹿姎拿着外套想给她披上，被她摇手制止了：“没事，拍的时候穿会穿帮。”
她的目光越过镜头，落在不远处的鹿晗身上。他穿着黑色风衣，站在礁石边，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带着顾时该有的决绝和不舍。
自从上次他偷偷换掉风信子后，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些。虽然依旧没什么私下交流，但片场的交锋少了，配合也默契了许多。有时候拍对手戏，眼神不经意间碰撞，会看到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像投入湖心的石子，漾开涟漪，却又很快归于平静。
可这份微妙的平衡，被突然出现的张艺兴打破了。
张艺兴是来探班的。他开着一辆白色的跑车，停在片场边缘，穿着剪裁合体的米色西装，手里捧着一束娇艳的红玫瑰，远远看去，像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主角。
“伊伊。”他走到朽栾伊身边，将玫瑰递给她，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听说你们转场到海边，特意过来看看你。”
朽栾伊接过玫瑰，有些不自在：“你怎么来了？不用工作吗？”
“再忙也要来看我的女主角啊。”张艺兴笑了笑，目光扫过不远处的鹿晗，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看你好像瘦了，是不是在这里没吃好？”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宣示主权的姿态。
鹿晗显然也听到了，他转过身，目光落在那束红玫瑰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我没事，剧组的伙食挺好的。”朽栾伊把玫瑰递给鹿姎，语气平淡，“你要是没别的事，就先回去吧，我们还要拍戏。”
“不急。”张艺兴在她身边的折叠椅上坐下，姿态闲适，“我看会儿你拍戏，正好学习学习。毕竟，我的影后女朋友，可是我的偶像。”
“女朋友”三个字，他说得格外清晰。
朽栾伊的脸色沉了沉：“张艺兴，别乱说。”
“我没乱说啊。”张艺兴挑眉，语气带着一丝委屈，“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等你这部戏拍完，就公开我们的关系。”
这话半真半假。他们确实曾为了应对媒体的猜测，达成过“短期契约情侣”的协议，但那只是权宜之计，早就随着时间失效了。张艺兴现在重提，显然是别有用心。
朽栾伊正想反驳，导演的声音传来：“准备开拍了！朽栾伊，鹿晗，各就各位！”
她只能暂时压下心头的不悦，走到指定的位置。
海风更大了，吹得她几乎站不稳。当鹿晗饰演的顾时说出“我下个月就走”时，她几乎是立刻红了眼眶。
“你早就决定了，对不对？”她的声音在风中发颤，带着苏念的绝望和质问，“所以你才一直对我忽冷忽热，所以你才不愿意告诉我你的计划！顾时，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带我一起走？”
鹿晗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眼神里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苏念，我是为了你好。国外的生活很苦，我不想让你跟着我……”
“为了我好？”朽栾伊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你问过我想不想要吗？顾时，你和那些人一样，都觉得我苏念离了你就活不了，都觉得你能给我的就是最好的！可我告诉你，我不需要！”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积压了许久的愤怒和委屈，分不清是苏念的，还是她自己的。
三年前，鹿晗出国发展的消息，她也是从新闻上看到的。他没有告诉她，没有解释，甚至没有一句告别，就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像一场盛大的逃亡，把她一个人留在原地，面对满地狼藉。
“咔！太好了！朽栾伊这情绪太到位了！”导演兴奋地拍手，“再来一条！把那种爱恨交织的感觉再强化一点！”
朽栾伊转过身，背对着镜头，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水。海风吹在脸上，带着咸涩的凉意，让她稍微清醒了些。
她知道，刚才的情绪失控，有一半是因为张艺兴的挑衅，另一半，是因为鹿晗那句“我是为了你好”——和当年他离开时，留给她的那条短信，几乎一模一样。
鹿晗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眼神暗了暗。他走到她身边，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没事吧？”
朽栾伊摇摇头，没有看他：“没事，准备下一条吧。”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很久，带着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下一条拍摄很顺利。当朽栾伊说出“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此两不相欠”时，语气里的决绝，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心头一紧。
“过了！”导演满意地喊停。
朽栾伊几乎是立刻转身，朝着休息室走去。海风让她头晕，心里的烦躁也达到了顶点。
张艺兴跟了上来，在休息室门口拦住她：“伊伊，你刚才的情绪太真实了，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朽栾伊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他：“张艺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张艺兴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温柔，“我只是心疼你。伊伊，你没必要这么委屈自己。鹿晗他……不值得。”
朽栾伊的心跳漏了一拍：“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张艺兴笑了笑，语气却带着刻意的提醒，“我只是觉得，一个当年能说走就走，连句告别都没有的人，现在就算对你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他顿了顿，凑近她，声音压得更低：“你忘了他是怎么离开的了？你忘了他走后，你是怎么被记者围堵，怎么被黑粉攻击的了？伊伊，别好了伤疤忘了疼。有些人，不值得你再回头。”
张艺兴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精准地刺中了她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是啊，她怎么能忘。
鹿晗走后的那几个月，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被贴上“被抛弃的女人”的标签，被鹿晗的粉丝追着骂“心机婊”，连出门买瓶水都要被人指指点点。
她躲在出租屋里，三个月没敢出门，把自己熬得形销骨立。要不是经纪人硬把她拉出来拍戏，她可能早就垮了。
这些伤痛，是刻在骨子里的，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我知道该怎么做，不用你提醒。”朽栾伊的声音冷得像冰，推开他的手，走进了休息室，反手锁上了门。
她靠在门板上，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张艺兴的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耳边回响——“他当年可是说走就走”。
是啊，他说走就走了。
没有丝毫留恋，没有任何解释。
现在他又回来，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关心她，又能代表什么呢？
代表他后悔了？代表他还爱着她？
还是说，他只是觉得，现在的她，又有了被他“需要”的价值？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鹿姎的声音传来：“伊姐，鹿晗哥让我把这个给你。”
朽栾伊打开门，看到鹿姎手里拿着一杯热姜茶，还有一件厚厚的外套。
“他说你刚才在海边站了很久，肯定冻着了，让你喝点热的，披上外套。”鹿姎小声说，“他还说……让你别听张前辈的话，别胡思乱想。”
朽栾伊接过姜茶和外套，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心里却像被冰住了一样，没有丝毫暖意。
她看着窗外，鹿晗已经回到了海边的礁石边，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落寞。张艺兴站在他不远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两人的气氛看起来有些紧张。
朽栾伊握紧了手里的姜茶，杯壁的温度烫得她指尖发疼。
鹿晗，你看。
你当年的不告而别，留下的伤口，从来都没有愈合。
它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我心里，只要有人轻轻一碰，就会疼得喘不过气。
而张艺兴的提醒，不过是把这根刺，又往深处推了推而已。
你现在做的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拿起外套，披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
或许，张艺兴说得对。
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就算他现在回头，就算他再怎么弥补，也回不到过去了。
而她，也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会因为他一句关心就心软的朽栾伊了。
休息室的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外面的海风和喧嚣。朽栾伊坐在椅子上，看着那杯渐渐冷却的姜茶，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而坚定。
鹿晗，这一次，我不会再回头了。
绝不。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