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失控

水清璃解安全带的动作彻底僵住。

车库里的光线昏暗，只有仪表盘上微弱的光芒和车外感应灯苍白的光晕，将王默的脸庞笼罩在一片朦胧而暧昧的阴影里。

她的问题轻飘飘的，却像一颗精准投掷的石子，骤然打破车内维持了一路的、脆弱的平静，激起的涟漪直撞他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他的眼神……躲了吗？

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那一瞬间的本能反应。

或许有，或许只是在那个阳光开朗的男生带着明显意图看向王默时，他下意识地不愿与那种目光有任何交汇，不愿参与进那种充满年轻荷尔蒙的、对他而言陌生而嘈杂的评估体系里。

可这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动作，竟被她捕捉到了。

水清璃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在商场上面对再刁钻的对手也能保持绝对冷静的大脑，此刻却有些凝滞。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声，在密闭的车厢里鼓噪。

他转过头，试图在她脸上找出戏谑或试探的痕迹，但那双黑曜石般的杏眼在昏暗中显得无比清澈，只有纯粹的好奇，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妹妹，注意到了哥哥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表情。

这让他准备好的、冷硬的否认卡在喉咙里。

“没有。”

他最终开口，声音比想象中还要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你看错了。”

“是吗？”

王默微微歪着头，唇角那点好奇的弧度依旧挂着，目光在他脸上细细巡梭，像是在研究一道有趣的谜题，“可我觉得……哥哥刚才好像不太高兴？”

她的话像羽毛，轻轻搔刮着他紧绷的神经。

不高兴？

他为什么要不高兴？

因为一个毛头小子对他“妹妹”显而易见的兴趣？

这想法本身就如同一根刺，扎得他心脏猛地一缩，伴随而来的是更深的、几乎将他淹没的罪恶感。

“没有不高兴。”

他几乎是切断了这个话题，语气重新覆上冰层，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下车吧。”

他率先推开车门，夜晚微凉的空气瞬间涌入，驱散了车内那令人窒息的、甜腻的暧昧和无声的拷问。

他需要立刻离开这个狭窄的空间，需要冰冷的空气来冷却他莫名燥热的血液和混乱的思绪。

王默看着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逃离的背影，没有再追问。

她慢条斯理地解开安全带，拿起自己的小包，跟着下了车。

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在寂静的车库里回荡，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水清璃走得很快，只想尽快回到那个能将他隔绝开来的、冰冷的房间。

指纹解锁的轻微“嘀”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他推开门，没有回头，径直走向楼梯。

“哥哥，”王默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依旧带着那种软软的、毫无攻击性的语调，“晚安。”

水清璃上楼的脚步顿了一瞬，没有回应，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更快地走上了二楼，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直到回到自己的卧室，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水清璃才允许自己深吸一口气。

胸腔里那颗心脏依旧跳得失序而猛烈，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声响，一遍遍提醒着他方才的失控和狼狈。

为什么躲？

为什么不高兴？

她天真无邪的问题，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回响。

他抬起手，用力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试图将那些不该有的、荒谬的念头全部驱逐出去。

而楼下，王默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听着楼上传来轻微的关门声，嘴角那抹纯然好奇的弧度缓缓落下，最终化为一个极浅、极淡，却带着一丝冷意的微笑。

清澈的眼睛里，清晰无误地映着胜利的光。

她当然看见了。

看见了他瞬间移开的目光，看见了他下颌线一刹那的绷紧，看见了他那几乎无法察觉的、被打扰到的不悦。

她的哥哥，似乎比她预想的……还要容易失控呢。

这游戏，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