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味的草稿纸

晚自习的铃声像根绷紧的弦，在暮色里弹了一下。许岁岁摊开数学练习册，笔尖悬在半空三分钟，一道函数题还是没理出思路。窗外的路灯亮了，光晕透过玻璃落在草稿纸上，把她写了又划的公式照得模糊不清。

白石墨这里，辅助线错了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斜后方传来，许岁岁吓得笔差点掉在地上。她猛地转头，白石墨不知什么时候坐直了身子，正隔着两排座位看她的草稿纸。他今天换了支黑色水笔，笔帽放在桌角，反射着灯光。

许岁岁啊

她慌忙把练习册往回挪了挪，像被抓包的小偷。

白石墨没动，只抬了抬下巴

白石墨过A点作垂线，用相似三角形算。

许岁岁愣了愣，按他说的在草稿纸上画了条线，原本缠绕成一团的思路突然通了。她低头飞快地演算，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里，总觉得后背有目光落在上面，烫得她耳朵尖都红了。

#白石墨算对了

等她放下笔，白石墨又开口了，语气听不出情绪。

许岁岁咬着笔杆转头，想再说声谢谢，却看见他已经重新趴在桌上，侧脸贴着摊开的物理竞赛题，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校服口袋露出半截薄荷糖纸，是下午她给的那种。

后桌的女生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压低声音

同学墨哥居然给你讲题？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许岁岁慌忙摇头，心跳快得像要撞开胸腔。她也想知道答案，却连问的勇气都没有。

下晚自习前，班长突然通知要收物理错题本。许岁岁翻遍了书包都没找到，急得额头冒汗——那本子上记着她熬了三个晚上整理的错题，上周明明放在桌肚里的。

徐今朝找什么？

徐今朝凑过来帮她翻

徐今朝是不是落在家里了？

许岁岁“不可能，我昨天还看了……”

许岁岁的声音带着哭腔，物理是她最薄弱的科目，这错题本比课本还重要。

周围的同学陆续离开了，教室里渐渐空下来。许岁岁蹲在桌肚前翻找，指尖突然碰到个硬壳本子，抽出来一看，正是她的物理错题本。封面沾着点灰尘，好像被人放在过角落。

白石墨“找到了？

白石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背着单肩包，校服外套搭在手臂上，膝盖上的纱布隐约透过破了洞的裤管露出来。

许岁岁嗯……

许岁岁抱着错题本站起来

许岁岁你看到谁放回来的吗？

他没直接回答，只朝她晃了晃手里的草稿纸。纸上是她下午画错的辅助线，旁边用红笔改了过来，字迹比他作业本上的潦草些，却带着说不出的好看。

#白石墨谢礼。

他把草稿纸递过来，指尖擦过她的掌心

#白石墨下次别丢三落四。

许岁岁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突然注意到纸角画着颗小小的星星，和她折的一模一样。她抬头想问什么，白石墨已经转身走出教室，走廊里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校服下摆随着脚步轻轻晃动。

回家的路上，晚风带着桂花的甜香。许岁岁把草稿纸小心翼翼地夹进错题本，指尖抚过那颗星星，突然想起他含着薄荷糖说话的样子，清清凉凉的气息好像还在鼻尖萦绕。

路过小区楼下的桂花树，她停住脚步。树影里站着个熟悉的身影，徐今朝正仰头看着她家窗户，手里攥着个保温杯。

许岁岁今朝哥？

徐今朝转过头，把保温杯递给她

徐今朝我妈煮的银耳汤，给你带了点。看你晚自习没精打采的，补补脑子。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错题本上，顿了顿

徐今朝刚才……是白石墨跟你说话？”

许岁岁嗯，他帮我找到了错题本。

许岁岁接过保温杯，温度透过玻璃传到掌心，暖烘烘的。

徐今朝没再说话，只是望着远处的路灯，眼底的光暗了暗。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说

徐今朝天冷了，晚上别学太晚。

许岁岁点头，看着他转身走进楼道的背影，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她知道徐今朝又在担心她，可白石墨递来草稿纸时的眼神，像颗投入湖心的石子，荡开的涟漪怎么也停不下来。

回到家，许岁岁坐在书桌前，把那张薄荷味的草稿纸摊开。台灯的光落在红笔改过的辅助线上，她突然发现，那道线的末端，藏着个小小的“7”——是他球衣的号码。

玻璃罐里的星星已经堆到了罐口，第1010颗星星在灯光下泛着微光。许岁岁拿起彩纸，指尖比平时更稳了些。

原来有些靠近，不是突然的闯入，是像薄荷糖在嘴里慢慢化开那样，一点一点，漫进心里最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