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课的琅琅书声里,许岁岁总忍不住瞟向斜后方。白石墨的座位空着,桌角那支黑色水笔还维持着昨天的姿势,笔帽上的反光随着日光移动,像枚安静的标点。
同学听说了吗?墨哥昨天放学跟人打球,淋着大雨跑了三千米
前排男生的窃窃私语飘过来
同学好像是为了赌什么……
许岁岁捏着课本的手指猛地收紧。窗外的天阴沉沉的,云层压得很低,像是随时会砸下一场雨。她想起他膝盖上的纱布,想起他转身离开时校服下摆晃动的弧度,心脏突然揪紧了。
数学课刚上到一半,后门被轻轻推开。白石墨站在门口,额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校服外套明显带着潮气,袖口还在往下滴水。他没看讲台,目光径直越过几排座位,落在许岁岁身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许岁岁慌忙低下头,假装认真看例题,耳朵却红得快要滴血。数学老师皱了皱眉
数学老师白石墨,迟到就算了,怎么淋成这样?去我办公室拿条毛巾擦擦。
他没应声,走到座位坐下时带起一阵风,混着雨水的凉和淡淡的消毒水味。许岁岁用余光瞥见他掀开校服,里面的白色球衣湿了大半,号码“7”被水浸得发深,紧紧贴在后背。
整节课她都心神不宁,函数图像在眼前晃来晃去,总变成他湿透的球衣。下课铃一响,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摸出书包里的纸巾,手指攥得发白,却没勇气递过去。
同学喏。
后桌女生突然戳她后背,塞过来一包全新的湿巾
同学给墨哥的,我不敢送。
许岁岁捏着湿巾的包装,塑料纸被汗浸湿了一角。她深吸口气,趁白石墨低头翻书时,飞快地转过身把湿巾往他桌上一放,几乎是逃跑似的转回来,后背抵着椅背发烫。
身后半天没动静。她偷偷回头,看见湿巾还放在原地,白石墨却换了姿势,手肘撑在桌上,指尖转着那支黑色水笔,目光落在她的椅背上,像是在研究什么。
徐今朝喂,岁岁
徐今朝的声音从走廊传来,他抱着一摞作业本,额头上渗着薄汗
徐今朝物理老师让你去办公室拿上周的测验卷。
许岁岁像得到特赦,几乎是跳着站起来。经过白石墨座位时,她脚步顿了顿,听见他转笔的动作停了。
物理老师在办公室里翻找试卷,许岁岁的目光落在墙角的旧铁架上。最上层摆着几本泛黄的相册,其中一本翻开着,照片里的小男孩穿着红色球衣,正踮着脚把奖杯举过头顶,眉眼间的神态像极了白石墨。
物理老师那是老白的儿子
旁边的地理老师笑着说
物理老师小时候在体校练游泳,后来不知怎么就迷上物理了。
许岁岁的心轻轻颤了一下。她想起他校服口袋里的薄荷糖,想起草稿纸上的星星,想起湿透的球衣号码,那些零碎的片段突然串成了线。
回到教室时,雨已经停了。白石墨的座位空着,桌角的湿巾不见了,那支黑色水笔旁边,多了颗用透明糖纸包着的薄荷糖,糖纸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许岁岁坐回座位,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颗糖。窗外的天空放晴了,一缕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她摊开的笔记本上,把昨天抄下的函数公式,映得格外清晰。
玻璃罐里的星星又多了一颗。许岁岁看着第1011颗星星在灯光下转动,突然觉得,有些藏在细节里的在意,就像这场及时停住的雨,不用声张,却早已漫过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