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爬过训练场的断墙,莫辛纳甘就来了。这次它没带激光枪,手里托着个拳头大的金属球,球身流转着暗紫色的光,像裹着一团凝固的血。
“早上好啊,两只傻狗。”外星人的声音比昨天更刺耳,目光在闪电和步枪之间打转,最后落在步枪身上,“听说你很在乎它?”
步枪往前站了半步,挡在闪电伤肩的一侧,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吼。闪电想把它拽到身后,却被它用尾巴轻轻推开——步枪的眼神很定,像在说“我来”。
莫辛纳甘晃了晃手里的金属球,紫色的光纹更亮了:“这玩意儿能做点有趣的事。比如,把它的痛苦分你一半,或者……全给你。”它顿了顿,刻意加重了语气,“步枪,你愿意分享闪电的痛苦吗?”
闪电猛地抬头,伤口的疼在这时突然尖锐起来,像是在预警。“别理它!”它低吼道,声音里带着急。它太清楚那翻倍的痛苦有多难熬,像有把锯子在骨头里反复拉扯,每一秒都像在炼狱里。
但步枪没回头。它看着莫辛纳甘手里的金属球,又看了看闪电紧蹙的眉头——那是疼痛难忍时才会有的表情。昨天晚上,它舔闪电伤口时,能感觉到对方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只是闪电从来不说。
“我愿意。”步枪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好极了。”莫辛纳甘的金属脸上像是露出了嘲讽的笑,它举起金属球,对准闪电的伤肩。一道淡紫色的光射出来,像根无形的线,缠上了闪电的伤口。
闪电浑身一僵,随即猛地松了口气——那持续了几天的、钻心的疼,像被一只手硬生生抽走了,伤口处只剩下麻木的灼热。它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身边的步枪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步枪的身体瞬间绷紧,四肢剧烈地颤抖起来,像被扔进了冰水里又捞出来。它死死咬着牙,没让自己叫出声,但眼角的肌肉在疯狂抽搐,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滴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湿痕。那疼痛比它自己受过的任何伤都要猛烈,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钳,狠狠夹住了它的肩膀,力道大得仿佛要把骨头捏碎。
“怎么样?”莫辛纳甘收回金属球,紫色的光渐渐暗下去,“是不是比自己受伤疼多了?毕竟是‘别人’的痛苦,加倍的滋味,不错吧?”
步枪疼得几乎站不稳,身体晃了晃,却还是死死盯着外星人,没后退一步。它能感觉到那疼痛的源头——不是自己的身体,却清晰得仿佛与生俱来,带着闪电独有的、隐忍的弧度。
莫辛纳甘忽然笑了,笑声像玻璃摩擦:“可是你连德语都不会。”它歪了歪头,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你看,连分担痛苦都带着错位的痕迹。它疼的时候,说不定在心里骂人的词都是德语,你听得懂吗?”
步枪的呼吸粗重如牛,疼痛让它眼前发黑,但这句话像根针,精准地刺进了某个缝隙。它确实不懂德语,就像它不知道德国的街道是什么样子,不知道闪电小时候听的口令是哪几个词。它们的世界从一开始就隔着语言和地域,是靠咬着牙并肩走过的废墟,一点点把缝隙填起来的。
“你俩果然不是亲兄弟啊!”莫辛纳甘的声音里满是得意,“连痛苦都接不住对方的语言,还装什么情深义重?”
它晃了晃手里的金属球,转身就走,紫色的光在它身后拖出一道残影。“慢慢享受吧,记得下次见面,学两句德语啊。”
外星人的身影消失后,训练场死一般寂静。步枪终于撑不住,前腿一软跪坐在地上,疼得浑身发抖,却还是抬起头,看向闪电。
闪电冲过来,用鼻尖蹭它汗湿的脸颊,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傻子……谁让你替我扛着?”
步枪张了张嘴,想笑,却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它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闪电的下巴——那是它们小时候,在笼子里互相安慰的动作。
疼是真的,错位也是真的。但比起这些,更真的是刚才那一刻,它看着闪电眉峰舒展时,心里涌起的那点轻松。
至于德语……以后学就是了。反正它们还有很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