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里的呼喊

阿花的长鼻子卷起最后一箱罐头，慢悠悠地跟在阿棕身后往动物园方向走。猴子们蹦蹦跳跳地开路，时不时回头喊一声“小心石头”，庞大的象影和灵活的猴群渐渐消失在街角，把训练场的寂静留给了闪电和步枪。

步枪的疼又上来了。巧克力带来的肠胃绞痛还没完全退去，肩膀上被转移的旧伤忽然又翻涌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碾过，疼得他浑身发抖，眼前阵阵发黑。

“我……我去趟超市。”他咬着牙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刚才闪电说超市仓库里还有半瓶没开封的矿泉水，说不定喝点水能好受点。

闪电立刻跟上：“我陪你。”

超市里比外面暗，阳光只能从破掉的玻璃窗挤进来，在地上投下几道歪斜的光带。步枪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胃里的恶心感和肩膀的剧痛搅在一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走到零食区时，他终于撑不住，前腿一软跪了下去，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哼。

“步枪！”闪电冲过来，想用身体扶他，却被他下意识地躲开——碰一下，就像在伤口上撒盐。

剧痛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小时候在笼子里的恐惧、外星人嘲讽的嘴脸、此刻翻江倒海的疼痛，全都搅在一起。他死死咬着牙，却还是忍不住从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喊：“哥……”

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闪电心上。

这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在昆明的铁笼旁，妈妈的血溅在地上，人贩子的刀闪着寒光，那时他们还不会说话，步枪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呜咽，其实就是“哥哥快跑”；第二次在训练场，外星人的激光枪悬在头顶，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喊出“哥”，像颗藏了很久的糖；而现在，在堆满废弃零食的超市里，他疼得蜷缩成一团，一声接一声地喊着：

“哥……哥……”

声音里带着哭腔，带着无法忍受的痛苦，带着全然的依赖。

闪电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疼得他差点喘不过气。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蹲在步枪身边，用鼻尖轻轻蹭他汗湿的额头，一遍遍地说：“我在，我在……”

他想起阿棕给的药片，立刻转身往仓库跑，爪子在地板上打滑，撞翻了好几排货架。等他叼着药瓶跑回来时，看见步枪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肩膀剧烈地颤抖，嘴里还在断断续续地喊着“哥”。

“吃药，步枪，吃药就不疼了。”闪电用爪子撬开瓶盖，倒出一片药片，小心翼翼地放进他嘴里，又叼来那半瓶矿泉水，一点点喂给他。

药片的苦味在舌尖散开，过了好一会儿，那股翻江倒海的疼才慢慢退去，像退潮的海水，留下湿漉漉的疲惫。步枪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睛半睁着，看着闪电焦急的脸。

“哥……”他又轻轻喊了一声，这次声音里没了痛苦，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弱。

闪电用舌头舔掉他眼角的泪——不知道是疼出来的，还是别的什么。“不疼了，没事了。”他把步枪的头揽进自己怀里，用身体圈住他，“我在呢。”

超市里很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阳光透过破窗照进来，落在他们交叠的身上，像给这满地狼藉，盖了层温柔的被子。疼痛会再来，外星人也还在，但只要这声“哥”还能喊出口，只要回应的“我在”还能被听见，就总有熬过去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