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星人中卫的金属靴碾过碎石，带着另一个同僚晃进训练场。“看，”他用下巴指了指角落里的步枪，“你听过狗唱《鲁冰花》吗？”
新来的外星人歪了歪头，金属脸没什么表情：“有什么讲究？一只畜生能唱出什么花样？”
中卫笑了，调出电子屏的录音功能：“等着瞧。”
这时，步枪正趴在地上，前爪抱着一块捡来的、磨得光滑的石头——那是他以前藏起来的，据说妈妈以前总用这样的石头磨爪子。他没看外星人，只是望着天边的流云，忽然轻轻哼了起来。
是狗语，不是人类的调子，却把《鲁冰花》的旋律揉了进去，带着昆明犬特有的软糯尾音：
“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声音不高，像怕惊扰了什么，每个音节都裹着细细的颤音。闪电就坐在他旁边，尾巴悄悄搭在他的背上，耳朵竖着，听着那歌词里的“妈妈”，想起自己的外婆，喉咙有点发紧。
“茶园乡的茶园开满花，妈妈的心肝在天涯——”
步枪的声音里多了点怀念。他记不清茶园乡的样子了，只记得妈妈说过，那里的茶叶香香的，开的花像小星星。妈妈还说，等他长大了，就带他回茶园乡，找最甜的泉水喝。可后来，妈妈再也没提起过。
新来的外星人挑了挑眉：“这调子……还挺像那么回事。”
中卫嗤笑一声：“别急，还有呢。”
步枪的目光落在怀里的石头上，好像透过石头，看到了妈妈的影子。他继续唱，声音里添了点哽咽，却没断：
“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夜晚的星星会说话——”
二哈悄悄挪到闪电身边，压低声音：“这小子……以前从没唱过这个。”他记得步枪最恨这首歌，每次听到都要炸毛，今天却主动唱起来，还是完整版，像在跟什么和解。
“那阵微风，夜夜想起妈妈的话，心里泛起鲁冰花——”
最后一句落下时，步枪把脸埋进石头里，肩膀微微耸动。没有嚎啕大哭，只有压抑的、像小猫一样的呜咽。他唱的不是外星人想听的“笑话”，是藏了太久的思念，是终于敢说出口的、对妈妈的牵挂。
训练场里静了很久。
新来的外星人忽然说：“这不像唱歌，像……在说话。”
中卫的脸色有点难看。他本来想拿这个当笑料，看一只狗被旧日伤痛折磨的样子，可此刻听着那带着哭腔的狗语，看着步枪埋在石头里的脑袋，还有旁边闪电那只搭在他背上、一动不动的尾巴，忽然觉得自己像个闯入者，窥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走了。”中卫关掉录音，语气有点生硬。
“不录了？”
“录这玩意儿干嘛。”中卫转身就走，金属靴踩在地上的声音比刚才重了些，“一群蠢狗……”
话没说完，却走得更快了。
等外星人彻底消失，闪电才用鼻尖蹭了蹭步枪的耳朵：“唱得……挺好。”
步枪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却笑了：“以前总觉得这歌扎心，今天唱出来，倒好像松快了点。”他把石头往闪电面前推了推，“我妈以前就用这样的石头，她说磨尖了爪子，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闪电低头闻了闻石头，确实有股淡淡的土腥味，像昆明乡下的味道。“以后想唱，就唱给我听。”他说，“我听着。”
步枪点点头，把石头重新藏进怀里，像揣着个宝贝。
二哈凑过来，用爪子扒拉扒拉步枪的脑袋：“行啊你，现在敢唱这歌了，出息了。”
中华田园犬也走过来，把红旗往他面前送了送，像是在说“给你壮胆”。柴犬、泰迪、藏獒……大家都慢慢围过来，没说话，却用身体圈出一个小小的圈，把步枪和闪电护在中间。
风带着晚霞的暖意吹过来，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步枪忽然觉得，心里那朵“鲁冰花”没那么扎人了，反而像颗星星，亮堂堂的，照着他往前走。
原来有些伤痛，不是要忘记，是要学会带着它走。就像刚才那首歌，唱出来的时候，思念还在，却多了点力量——来自妈妈的话，来自身边的同伴，来自终于敢面对过去的自己。
闪电看着步枪眼里重新亮起的光，忽然觉得，外星人永远不会懂，为什么一只狗唱的《鲁冰花》，会比任何激光枪都有分量。
因为那里面藏着的，是连时光和死亡都带不走的，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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