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痕里的誓言

酸雨过后的天空裂开一道惨白的光，外星人的探照灯像冰冷的刀锋，劈开废弃商场的玻璃穹顶。闪电正叼着最后一罐压缩饼干往掩体退，那道灼目的机光突然扫过它的胸口，伴随着皮肉烧焦的刺痛——能量束擦过它的前胛，瞬间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混着融化的雨水，在黑色的皮毛上洇出刺目的红。

“嗷——！”

它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撞在货架上，罐头“哐当”落地。步枪从掩体后猛地窜出来，浅黄的身影在光柱的缝隙里疾冲，前爪刚触到闪电渗血的皮毛，就被对方用头狠狠拱开。

“哥哥没事吧！”步枪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鼻尖蹭到那温热的血，恐惧像冰锥扎进喉咙。它看见闪电胸口的血正顺着爪缝往下滴，砸在瓷砖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每一滴都像重锤敲在它心上。

闪电费力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在剧痛中蒙上水雾，却死死锁住步枪的目光。它用没受伤的前爪按住步枪的头，把它往货架后面按，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放心吧……”它的声音断断续续，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伤口，“我还会陪着你的。”

机光还在货架间扫射，金属货架被光束击中，发出刺耳的熔化声。闪电突然咬住步枪的后颈，用尽全身力气将它拖进更深处的储藏室，自己却因为失血过多，前腿一软跪坐在地上。它看着步枪慌乱地用舌头舔舐它的伤口，那湿漉漉的触感带着小狗般的焦急，突然用鼻尖蹭了蹭对方的耳朵。

“还记得……第一次出任务吗？”闪电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被歹徒的棍子砸中腿，也是这样……非要舔我的爪子求安慰。”

步枪的动作顿住了，眼泪混着雨水从眼角滚落。那时候它们还在警队，闪电是功勋卓著的德国牧羊犬，它是刚入队的昆明犬，每次训练跟不上，都是闪电用鼻子顶着它往前冲；每次执行危险任务，闪电总会把最安全的位置让给它。人类消失后，这份守护更是成了刻在骨血里的本能。

“别说话了！”步枪叼起旁边的破布，笨拙地想按住闪电流血的伤口，可血太快了，染红了布片，又顺着指缝淌下来，“我去找药！人类的药箱……上次在医院见过！”

它转身要冲出去，却被闪电死死咬住尾巴。那力道很轻，像怕弄疼它，却带着无法挣脱的坚持。

“待着。”闪电喘着气，眼睛始终没离开储藏室的门，“它们在找活口……你出去就是送死。”

机光突然照亮了储藏室的门缝，伴随着金属节肢踏在地板上的声响。闪电猛地将步枪按进角落的纸箱堆，自己则撑着墙壁站起来，胸口的伤口因为动作裂开得更大，血顺着腹部往下淌，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

它对着门口的方向低吼，声音虽然虚弱，却依旧带着警犬特有的威慑力。它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个活靶子，但只要能让步枪多藏一秒，就多一分生机。

光束突然刺穿门板，擦着闪电的耳朵钉在墙上。它踉跄着后退，正好撞在纸箱堆上。步枪在里面拼命挣扎，却被闪电用身体死死挡住。

“听着，步枪。”闪电低下头，用鼻尖抵住纸箱，声音轻得只有它们能听见，“记住巡逻路线……东边的涵洞有水，仓库里还有罐头……”

“我不记！”步枪在里面嘶吼，爪子抓得纸箱哗哗作响，“要走一起走！你说过要陪着我的！”

闪电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像在笑，又像在哭。它胸口的血已经浸透了皮毛，视线开始模糊，但它还是挺直了脊背，像当年在警队接受检阅时那样，稳稳地守在纸箱前。

“我没骗你。”它最后看了一眼纸箱的方向，然后猛地转头，朝着门口扑了过去，“永远……都陪着你。”

机光再次亮起时，步枪听见了闪电最后的低吼，那声音里没有恐惧，只有决绝。它在纸箱里疯狂地刨着，直到指甲渗血，才终于钻出来——门口只剩下一滩正在凝固的血迹，和半片被能量束烧焦的黑色皮毛。

探照灯渐渐远去，商场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步枪趴在那滩血痕上，用舌头一遍遍地舔舐着冰冷的地面，像是想把那些消失的温度舔回来。它忽然想起闪电刚才的话，猛地抬起头，浅黄的身影窜出储藏室，沿着记忆里的巡逻路线狂奔。

它要活下去。

因为它知道，闪电的血没有白流。那句“陪着你”，不是告别，是刻在血里的约定——它要带着这份约定，在这片被侵占的土地上，活下去，等下去，直到能再次闻到哥哥身上那熟悉的、带着硝烟味的气息。

雨又开始下了，打在步枪的背上，混着它眼角的泪，一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