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2

雨是后半夜泼下来的，砸在窗棂上噼啪作响，混着远处隐约的丝竹声，倒像是谁在暗处敲着催命的鼓。

裴九玉是被灼烫的呼吸惊醒的。

身侧的人呼吸很重，带着酒气和一种熟悉的、让她头皮发麻的异香。她猛地睁开眼，借着廊下透进来的残灯，看清了近在咫尺的脸——是裴朔。

他的眉头拧着，像是在忍什么极大的痛苦，额角全是冷汗，湿了鬓发。手却攥得死紧，牢牢扣着她的腰，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烫得像要烧起来。

这是她及笄礼的当晚。

宴席散时乱哄哄的，她被几个相熟的贵女拉着说了会儿话，转身就找不见裴朔。后来管家说看见二皇子往她宫里去了，她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赶回时，就见他倒在她的床榻边，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

她伸手去扶，指尖刚触到他的衣襟，就被他猛地拽了过去。

力道大得惊人，她跌进他怀里，闻到了那股异香——比上次更浓，混着他身上的酒气，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瞬间将她罩了进去。

“阿姐……”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嘶吼。滚烫的气息喷在她颈间，激起一片战栗。

裴九玉的心沉了下去。

又是这样。

她想挣扎，可四肢很快就软了下来，头也开始发晕，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她看见他睁着眼，那双平日里清润的眸子此刻红得吓人，像烧红的炭，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疯狂和痛苦，还有一丝……绝望。

“不是我……”他忽然喃喃出声，手却越收越紧，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阿姐，不是我……”

是谁？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更汹涌的热意淹没了。

他的吻落了下来，带着酒气和药味，混乱又急切，不像上次那样带着明确的掠夺，更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他的手在发抖，指尖划过她的衣襟时，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裴九玉闭上眼。

窗外的雨更大了，敲得窗纸砰砰作响，像是要把这屋里的一切都砸烂、冲垮。她能感觉到他的不安，他的挣扎，可那药性像附骨之疽，早已将两人都拖入了泥沼。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带着压抑的低喘，在她耳边反复呢喃着“阿姐”。那声音里有依赖，有渴求，还有一种让她心惊的、毁天灭地的占有欲，哪怕在这样迷乱的时刻，也依然清晰得可怕。

锦被被揉得皱乱，散落的衣襟下，肌肤相触的地方烫得惊人。她像被扔进了熔炉，意识时断时续，只能抓住些零碎的片段——他汗湿的发蹭过她的颈窝，他扣在她后颈的手带着不容错辨的力道，他在她耳边失控地喊着“别离开我”。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歇，天边泛起一丝灰白。

裴九玉醒过来时，浑身像散了架，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身侧的位置空着，只有被褥上还留着他的体温和那股挥之不去的异香。

她撑起身子，看见床榻边散落着一只酒杯，杯底还残留着一点浑浊的液体，那异香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不是裴朔。

这次，真的不是他。

可这认知并没有让她松口气，反而像有根冰刺，从心口一直扎到四肢百骸。有人在暗中算计他们，用这样阴毒的手段，将他们姐弟俩的关系，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尖还残留着他皮肤的温度。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裴九玉迅速躺下，闭上眼。她听见门被推开，又轻轻合上，一道身影在床边站了很久，然后，有什么微凉的东西落在了她的额角。

是裴朔的指尖。

他没有说话，气息很轻，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愧疚。

很久之后，他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裴九玉睁开眼，望着帐顶精致的缠枝纹，直到天光彻底亮透。

那只酒杯被她让人悄悄收了起来，连同那个雨夜的一切，都被她锁进了心底最深的角落。只是从那以后，每次闻到相似的异香，她的指尖都会泛凉——她知道，不管是谁下的药，裴朔眼底的那份疯狂，从来都不是假的。

而她，似乎对他有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