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落时

九月的风卷着梧桐叶掠过操场，贺峻霖抱着一摞刚领的新书，在人群里被挤得一个趔趄。怀里的书哗啦啦散了一地，他正弯腰去捡，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他一步拾起了最底下那本《高等数学》。

“新生？”

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低哑，贺峻霖抬头，撞进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里。男生穿着简单的白T恤，领口松松垮垮，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浅金。是隔壁计算机系的严浩翔，开学典礼上作为老生代表发言时，贺峻霖在台下偷偷记了好久——不是因为发言稿多精彩，是他说话时微微挑眉的样子，像只狡黠的猫。

“嗯，中文系的。”贺峻霖接过书，指尖不小心擦过对方的手背，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脸颊有点发烫。

严浩翔笑了笑，帮他把剩下的书都捡起来摞好：“我住三号宿舍楼，你呢？”

“我也在三号楼！”贺峻霖眼睛亮了亮，没想到这么巧。

“那正好，”严浩翔自然地接过他怀里一半的书，“我帮你拿，顺路。”

宿舍楼前的梧桐树叶还绿得发亮，两人并肩走着，影子被拉得很长。严浩翔话不算多，但总能精准地接住贺峻霖没头没尾的话题——从食堂哪个窗口的糖醋排骨最好吃，到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总被人占着。贺峻霖发现，这个人看着散漫，却意外地细心，比如会提醒他台阶滑，会记得他说喜欢喝冰美式。

后来熟了，贺峻霖才知道严浩翔是出了名的“代码狂人”，常常泡在实验室里，一待就是一整天。但只要贺峻霖发消息说“食堂的烤红薯好了”，他总能在十分钟内出现在食堂门口，手里还拎着两瓶热牛奶。

深秋的时候，中文系要办迎新晚会，贺峻霖被拉去当主持人。彩排到深夜，他站在空荡荡的礼堂里背台词，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轻笑声。严浩翔倚在后门，手里拿着件外套：“念错三个词了，贺主持人。”

贺峻霖脸一红，刚要反驳，就被对方把外套披在了肩上。带着淡淡洗衣液味道的温暖裹住了他，严浩翔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他后颈，两人都顿了一下。

“外面降温了，”严浩翔移开视线，看向舞台中央的聚光灯，“台词我帮你顺顺？”

那晚的礼堂很安静，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在回荡。贺峻霖看着严浩翔认真听他念词的侧脸，突然觉得，比聚光灯更亮的，是身边这个人的眼睛。

晚会结束后，贺峻霖在后台收到严浩翔发来的消息：“楼下等你，有东西给你。”

他跑下楼，看见严浩翔站在梧桐树下，手里拿着支包装简单的钢笔。“恭喜演出成功，”严浩翔把笔递给他，耳尖有点红，“以后写稿子，用这个顺手。”

梧桐叶簌簌地落下来，落在两人脚边。贺峻霖握着那支还带着对方体温的钢笔，突然鼓起勇气抬头：“严浩翔，明天早上……要不要一起去吃食堂的豆浆油条？”

严浩翔愣了一下，随即笑开，眼里的光比天上的星星还亮：“好啊，我叫你起床。”

后来的很多个清晨，三号宿舍楼前的梧桐树下，总会有两个并肩走向食堂的身影。春天看新叶抽芽，夏天听蝉鸣聒噪，秋天踩满地金黄，冬天哈着白气分享一副耳机。

毕业那天，贺峻霖抱着厚厚的论文集，站在曾经捡过书的梧桐树下。严浩翔走过来，像四年前那样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不是钢笔了。”

贺峻霖打开，里面是枚简单的银戒指，内侧刻着两个小小的字母——“H&Y”。

“贺峻霖，”严浩翔的声音有点紧张，却异常坚定，“从三号宿舍楼到礼堂，从食堂到图书馆，这四年的路我陪你走了。以后的路，还能一起走吗？”

风吹过，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在替贺峻霖回答。他抬起手，让严浩翔把戒指戴在他的无名指上，然后踮起脚，在对方脸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

“嗯，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