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海惊魂

荒石原上的寂静，被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越来越响的嗡鸣声打破了。

起初只是微弱的、如同无数细针刮擦玻璃的沙沙声，混杂在篝火的噼啪和压抑的呼吸里，几乎难以察觉。但很快，那声音如同滚雪球般膨胀、汇聚，变成一片低沉、粘稠、如同无数细小口器摩擦啃噬的嗡鸣之海！

“什么声音？”靠外围的钱小胖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沾着薯片的碎屑，眼神里充满惊疑。他下意识地朝声音来源的石原边缘望去。

那里，在昏沉暮色与森林浓重阴影的交界处，地面仿佛活了过来！灰白色的岩石表面，正涌起一层不断翻滚、蠕动的深褐色浪潮！那浪潮由无数只指甲盖大小、甲壳油亮的深褐色甲虫组成！它们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令人窒息的嗡鸣，以惊人的速度漫过岩石的沟壑缝隙，朝着营地中心的篝火和人群席卷而来！

“虫子！好多虫子！”王莉莉第一个发出刺破耳膜的尖叫，手中的半瓶水“哐当”掉在地上。

恐慌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在疲惫的人群中炸开！尖叫、哭喊、混乱的推搡！所有人都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中，猛地从地上弹起来，惊恐地向后倒退，挤作一团！

“火！用火！”吴刚的吼声如同炸雷，瞬间压过混乱。他猛地抄起地上燃烧的、由苔藓和枯草捆成的简陋火把，火焰在他手中呼地窜高！他大步迎向虫潮最汹涌的正面，眼神凶悍如受伤的猛虎。“都别乱！拿能烧的东西！挡在火后面！”

橘黄色的火焰在吴刚手中剧烈跳跃，灼热的气浪逼开了最前沿的虫群。那些悍不畏死的甲虫撞上火焰，立刻发出“噼啪”的爆裂脆响，化为细小的火星和焦炭坠落。浓烈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虫潮的推进为之一滞！

这短暂的喘息给了其他人反应的时间。

“烧！烧死它们！”钱小胖脸上横肉抖动，恐惧化为一种歇斯底里的凶悍。他抓起地上散落的薯片包装袋、揉成一团的宣传册，甚至脱下了自己汗湿的外套，一股脑地扔向靠近的虫群，然后手忙脚乱地用打火机去点。易燃物在虫群中燃起几处小小的火苗，虽然微弱，但也制造了混乱。

“这边！这边也有！”靠近另一侧石原边缘的女生尖叫起来。一小股虫流正沿着岩石的裂缝快速蔓延过来！

“水！泼水！”李秀禾的声音带着一种强行压制的镇定。她迅速拧开自己水壶的盖子，毫不犹豫地将整壶水泼向涌来的虫群！水流冲击下，一小片甲虫被冲散、打湿，行动明显迟缓混乱起来。旁边的几个女生如梦初醒，纷纷拧开水壶盖子，手忙脚乱地朝逼近的虫群泼洒。水花四溅，暂时延缓了虫群的合围。

混乱中，苏晚晚脸色惨白如纸，身体筛糠般抖着。她颈间的钻石项链紧贴着皮肤，此刻正传来一阵阵滚烫的灼烧感，烫得她几乎要尖叫！那热度仿佛在呼应着某种无形的、来自虫群深处的恶意！她死死咬着嘴唇，强忍着晕厥的冲动，在王莉莉的搀扶下踉跄后退。

“操！”林薇低骂一声，动作却快如闪电。她一把扯下自己脖子上装饰用的、带着尖锐金属铆钉的皮质项圈，像挥舞流星锤一样狠狠砸向几只已经爬到近处的甲虫！沉重的铆钉带着风声砸下，“噗嗤”几声闷响，几只甲虫瞬间被砸得甲壳碎裂，体液飞溅！她那双马丁靴也毫不留情地狠狠踩踏着爬上岩石的零星甲虫，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陈小刀没有参与正面的混乱。他像一道贴着地面游走的影子，无声而迅捷地绕到了虫群涌来的侧后方。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在翻滚的虫潮中飞快扫视。之前那只绕着石头疯狂打转的甲虫……那种异常的行为模式……他试图在混乱中找出任何类似指挥节点或者特殊个体的迹象。但入眼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毫无差别的深褐色洪流。

“老师！虫子太多了！火……火要熄了！”赵强架着几乎瘫倒的李明，嘶声喊道。他手中挥舞的、点燃的校服袖子，火焰正在迅速变小。

吴刚手中的火把火焰也在虫群前仆后继的冲击下不断摇曳、缩小。他奋力挥舞着，将一片片甲虫扫落烧焦，但更多的虫子悍不畏死地从同伴的焦尸上爬过，继续涌来！汗水混合着额头伤口渗出的血水，从他紧绷的下颌滴落。

虫群的包围圈在顽强地、不可阻挡地收缩。篝火的光芒被压缩到只剩下一小圈，在无数细小口器摩擦的嗡鸣和甲壳碰撞的沙沙声中，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绝望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毒雾，再次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不行了！挡不住了！”钱小胖带着哭腔喊道，他手中的外套已经烧完，只剩下几缕青烟。

“往高处撤！”江屿冷静的声音穿透混乱的嗡鸣，像一剂强心针。他早已在混乱中观察好了地形，指向石原中心偏后位置——那里有几块巨大的、相互堆叠的灰白色岩石，形成了一个相对陡峭、高度超过两米的天然石台。“所有人！上那个石台！快！”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人群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互相拉扯搀扶着，手脚并用地朝着那个石台冲去！张猛庞大的身躯此刻成了巨大的优势，他率先冲到石台下方，像一堵肉墙般挡住侧面涌来的零星虫群，蒲扇般的大手抓起两个吓傻的女生，如同拎小鸡般直接托举着送上了石台边缘！吴刚挥舞着最后一点火焰的火把断后，将靠近的虫群逼退。

“快！快上来！”石台上的人伸出手，拼命拉扯着下面的人。

林薇动作矫健，自己三两下就攀了上去，然后转身抓住王莉莉和几乎虚脱的苏晚晚的手腕，用力将她们拽上来。苏晚晚被拉上石台时，颈间的钻石项链烫得像烙铁，她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陈小刀最后一个跃上石台，动作轻巧得像只猫。他上来后，立刻伏低身体，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石台下方如同沸腾黑粥般的虫群。

所有人都挤在狭窄的石台上，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石台下方，虫群如同深褐色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们刚刚离开的营地。篝火被彻底吞噬、熄灭。无数甲虫攀爬着、堆叠着，试图涌上石台。但石台陡峭的岩壁和光滑的表面，极大地阻碍了它们的攀爬，只有零星几只最敏捷的能爬上来，立刻被守在边缘的男生用石头或脚狠狠砸碎、踩扁。

暂时……安全了？

但看着下方无边无际、翻滚涌动的虫海，听着那令人头皮发麻、永不停歇的嗡鸣，没有人敢放松一丝一毫。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每个人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