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的风像钝刀,割得脸颊生疼。凌霜把剑匣横抱在怀里,走在最前,每一步都像尺子量过。她抬手,队伍便收紧;她停,所有人立刻矮身。杨家兄妹被围在中间,杨晋额头的布条下偶尔漏出一缕金光,杨婵六只小手轮流攥着空水囊,像只不安的小蜘蛛。柳叶贴在她左侧,不说话,只用手指轻敲箭杆,节奏平稳,是给孩子们的暗号:别怕,跟着拍子走。
太阳沉得飞快,天边只剩一条橘线。宋启明从乱石顶端翻下来,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语气却压不住兴奋:“前面缓坡,七只大虫子,壳厚,但肚子肥得冒油。”欧阳洵把三脚架折成长枪,凑过去瞄了一眼,声音低而稳:“能吃的,没酸囊。”皇甫笙随即抬笙,吹了一段跳进音,回声干净,说明坡后有空洞,深六七米,没有暗岔,适合包围,也适合过夜。
凌霜点头,第一次当众抽出两把剑。风剑青芒一闪,沙石自动旋成屏障;火剑赤纹亮起,剑尖在地上一划,火墙“轰”地立起,把七只巨螯蜢逼进漏斗形浅坑。她侧头,目光掠过杨晋:“定身,三秒,够?”杨晋深吸一口气,布条“嗤”地裂开,竖眼金光瀑洒。空气像被按下暂停键,虫壳高举的螯肢僵在半空。柳叶滑步贴地,箭簇掠过,精准切断两只虫的腹节神经;欧阳洵拧枪贯入颈甲;皇甫笙换口气,笙管发出低频轰鸣,虫壳内部共振,裂缝自内而外炸开。三秒结束,火舌舔上油脂,噼啪作响,焦香瞬间盖过腥味。剩下的巨虫刚想暴冲,高峰的绳网已落,乔羽像软蛇穿进网眼,一拉到底,七只巨虫滚作一团,被风剑气流压在坑底,再也翻不了身。
甲壳当锅,虫油作汤。莫北把镁棒往火剑刃上一蹭,火苗窜起,映得他眼角发亮。杨婵六只小手左右开弓,撕下烤得金黄的腹腱,先递给凌霜,又塞给柳叶,声音脆生生的:“姐姐,吃——酥。”柳叶愣了愣,把短箭插回腰套,双手接过,低声道了句谢。杨晋低头咬了一口,眼角满足地弯起,布条重新缠好,金光敛去。赵峰一边嚼一边含糊:“比压缩饼干香八百倍。”宋启明满嘴流油,还不忘空按快门,“咔嚓”一声,像给这顿晚饭盖了个章。
天彻底黑透前,队伍挪进缓坡背后的洞穴。洞口外狭内阔,皇甫笙用笙音测过,回声干净,没有暗岔。欧阳洵把三脚架折成“∏”形支架,担起第一班瞭望。高峰的主绳横贯洞顶,拉出十条吊帐,离地半米,防潮也防蛇。乔羽钻进顶缝,挂好六只空瓶,接夜里渗出的露水。莫北在火剑外围撒一圈野艾,青烟袅袅,驱虫也驱寒意。
最里侧背风角留给了杨家兄妹。柳叶铺好自己的防潮垫,沉默片刻,把多余的一块推给杨婵:“地上凉。”杨婵努力把四条胳膊缩进外套,只伸出两只,像努力学“正常”的孩子。凌霜盘腿坐在洞口,剑匣横膝,目光扫过洞内:十名同伴,两名古代遗留,呼吸声此起彼伏。火剑插在沙地里,余烬保温;冰剑出鞘一寸,冷光像帘子,把黑暗隔在外面。
她抬手,声音低而清:“第一班岗,欧阳洵、我;第二班,柳叶、赵峰;第三班,莫北、杨晋。”杨晋听到自己名字,竖眼布条又紧了一分,却郑重点头。火剑“噗”地爆了个火星,油脂香仍在空气里回荡。洞外风声被火光滤得柔软,像某种庞大而温驯的兽,暂时收起爪子。凌霜把冰剑轻轻一转,冷光落在每个人的脸上——吃饱的,睡去的,守夜的——她知道自己这把剑还得亮很多次,但今晚,可以先让火舌替他们站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