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风却更冷。狱蝉王崩解后的光屑还在空中飘浮，像一场迟到的雪，盖住了九千具无声的尸体。众人踩着及膝的血雪，从四座神殿汇聚到蛇骨脚下——第一次，近万生灵在同一片天空下沉默。
没有人欢呼胜利。每一张脸上都写着同一个问题：回去的路，真的存在吗？
蓝莲君先开口。她站在蛇骨高台，莲瓣染血，声音却轻得像雪落：“此地死了太多非智慧生灵，生命能量已溢满。我可以留下，成为轮回的守门人——让战死的魂，有处可去；让后来者，有处可生。”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疲惫的脸，“想留下的，来我莲国；想走的，我不留。”
一片寂静中，魏清正率先迈出一步。他把断成两截的正气卷轴轻轻放在雪上，像放下一段再也回不去的旧时光。“我留下。”他低声说，“至少，让死去的人有个归处。”
钱明把半截金属管插在雪里，拍了拍魏清正的肩，“我陪你。”
方小慧把空水壶倒扣在雪面，水滴凝成冰珠，“我也留下。”
漆青禾、林茵、宿九川依次走到蓝莲君身后，六人肩并肩，像一堵沉默的墙——魏清正队，除了向导老周，全员选择留下。
杰克抱着艾米莉碎裂的翼骨，站在莲影里，声音沙哑却坚定：“她回不去了，我得陪着她。”雾隐千雪默默走到魏清正身侧，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按在他染血的袖口——陪伴，无需言语。
另一边，龙太渊抬手，黄金竖瞳映着尚未消散的时空裂隙。“狱蝉王虽死，乱流未止。我要用它的残余能量，配合这片破碎空间，造一个新世界——让被乱流抛来的文明，有地方落脚；让时空裂缝，有办法闭合。”
他看向陈木生，“你愿意学我的法吗？”
陈木生把断禅杖横在胸前，单膝跪地：“愿随师尊，开新世界。”李博文、顾茜、白笙、韩澈、许可依次跪倒——陈木生队，全员留下。
吴刚把巨斧插在雪里，拍了拍斧柄，“老子不走了，留在这劈山开路！”周大山、许岚、骆小北笑着站到斧旁——吴刚队，只留林小雨和灾鸟凶彩儿回去报信。
雪原上，一朵朵莲影升起，一道道金光铺开——留下的人，开始清理战场，埋葬战友，搭建新的营帐。没有号角，没有掌声，只有铁锹铲雪的沙沙声，和偶尔压抑的抽泣。
而要走的人，站在裂隙投下的幽光里，像站在一道尚未开启的门缝前。
蓝莲君走到江屿面前，把一片染血的莲瓣塞进他掌心，“无名之核别弄丢，它可能是钥匙。”
龙太渊抬手，一道金光没入江屿眉心，“斡旋造化的初篇，已印给你——别死在路上，毕竟你是我徒弟们的头儿。”随后他又化作龙形，开始叮嘱几个徒弟：“我教你们的，是开天之法，不是回家之路。今日别后，你们不再是学生，是我的传人。张猛，记得降龙也要降己；陈小刀，雷音再响，也要静心如水；李秀禾，撒豆成兵，更要撒心成林。去吧，带着我的法，走出你们自己的世界。”三人同时单膝跪地，齐声应诺。
江屿点头，转身看向自己的九人：张猛肩骨裂，陈小刀肋下血透，李秀禾手臂吊着夹板，苏晚晚颈间钻石裂痕，刘老师半头霜白，老王双手缠满绷带，孙倩镜片碎裂，李明和王莉莉也受伤不小——九人却都站得笔直，像九柄未出鞘的刀。蛊王爷已经化作一只小蝎子形态趴在江屿头顶，冷漠地看着他们。
向导老周把破水壶挂在腰间，咧嘴一笑：“我带口信回去，说你们还活着。”林小雨抱着凶彩儿，灾鸟羽毛焦黑，却仍昂着脖子，像在说“报信而已，小菜一碟”。
郑涛把断铁驭臂甲横抱在胸前，声音低哑：“我们走，但我们会回来——带着回家的路。”凌霜、柳叶、莫北、吴小雅依次站到他身后，冰火双剑残刃相击，发出脆响，像一句无声的誓言。
安娜把仅剩的绿芒按在胸口，声音轻却坚定：“我们会找到真正的出口，然后——接他们回家。”张海洋、陈晓、罗雪站在她身侧，火翼残影在雪地上摇曳。
杨家兄妹并肩而立，手中各自握着半截权杖和碎裂的莲瓣；星尘把纳米核心贴在额前，光点一闪，像在记录此刻的坐标；多罗迦和他的徒弟，把预言卷轴塞进怀里，像揣着一张尚未写就的地图。图特摩斯站在裂隙光晕前，回望那座被莲影覆盖的骨山，轻声呢喃：“我的神力已尽，再留此地，也只是个会喘气的残像。”他把碎镜塞进怀里，黄金血滴在雪上，像一枚枚小小的太阳，“但学生们的路还长——他们需要一个知道‘时空裂隙’走向的老傻子。我跟着走，不为回家，只为帮他们少踩一次陷阱。”
幽光裂隙缓缓旋转，像一只尚未睁开的眼睛，注视着这群选择离开的人。
没有太多告别，没有拥抱，只有一句低低的“活着”，被风雪卷走，又被心跳记住。
裂隙光晕渐亮，三十道身影依次踏入，背影被光吞没，像被时空剪下的剪影。
雪原上，留下的人开始挖坑，埋葬战友，种下莲种，竖起断斧，点燃断禅杖——他们要用自己的方式，让这片死亡之地，长出新的轮回。
而裂隙之后，是未知的异域，也是离开者必须穿过的——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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