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共处

格里接到大学附属医院的进修通知时，正蹲在药房给莱安贴创可贴。小家伙追着庄园里的大黄狗跑，膝盖蹭破了皮，瘪着嘴往他怀里缩，声音软乎乎的：“格里哥哥，比上次哈萨克给我贴的轻多了。”

这话刚落，门口就传来“咚”的一声——是哈萨克背着书包回来，手里的书没拿稳掉在了地上。他弯腰去捡，耳尖却红得厉害，闷声说：“我那是怕他乱动，贴紧点才不容易掉。”

格里没接话，只拍了拍莱安的背让他去院子里玩，回头时看见穆斯林正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捏着本幼儿园的绘本，眼神落在莱安蹦跳的背影上，淡得像层薄雾。这几天穆斯林给哈萨克补课后总多待半小时，说是“顺手看看莱安的功课”，但格里清楚，他不过是想多留会儿，哪怕只是坐在客厅角落翻书。

进修要去市里待三个月。格里收拾行李时，莱安扒着行李箱边缘不肯走，小胳膊圈着他的腰：“格里哥哥能不能不去？我给你捶背，还给你留糖吃。”

哈萨克在旁边整理他的医学笔记，闻言“嗤”了声：“你那糖甜得发齁，谁稀罕。”却把笔记里夹着的几张病理图谱抽出来，轻轻放在格里箱子最上面，“这几张是你上次说记不清的，我标了重点。”

穆斯林端了杯温水进来，放在格里手边：“市里比庄园凉，带件厚外套。”顿了顿又补了句，“我每周给你发莱安的功课表，他要是偷懒，我拍视频给你。”

格里看着他们——一个嘴硬心软地塞笔记，一个不动声色地记着他的习惯，还有个黏在身边撒娇的小家伙，忽然想起五年前刚到曼斯奥家时，他总觉得这庄园太大，空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如今倒好，塞满了这些琐碎又温热的动静。

送格里去车站那天，莱安哭得直抽噎，攥着他的衣角不肯放，最后还是穆斯林蹲下来哄：“等格里哥哥回来，我们一起去摘野草莓，摘最大最甜的给你。”才勉强松了手。

车开时，格里从车窗往后看，看见哈萨克站在最外侧，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却一直没动；穆斯林抱着莱安，低头说着什么，手却轻轻拍着莱安的背，目光却追着车影；莱安趴在穆斯林肩上，小脑袋还在偷偷往这边望。

三个月过得比想象中快。格里回来时是个周末，刚走到庄园门口，就听见院子里吵吵嚷嚷——莱安举着支野花追大黄狗，哈萨克站在廊下喊“别跑摔了”，声音依旧带着艳丽，但是比上次要好点；穆斯林坐在台阶上翻书，嘴角却噙着点笑，偶尔抬头看一眼打闹的两人。

听见脚步声，三个人同时回头。莱安“哇”地叫了声，扔下野花就冲过来，扑进他怀里：“格里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哈萨克把手里的苹果往口袋里塞了塞，快步走过来，想说什么，却先看见格里箱子上沾的灰尘，伸手就去拍，拍了两下才察觉，手顿在半空，耳尖又红了：“……市里不好待吧？”

穆斯林合上书站起来，手里拿着个保温杯：“给你煮了汤，温着的。”

格里抱着莱安，看着眼前的人，忽然笑了。他原以为三个月足够冲淡些什么，可此刻看着哈萨克泛红的耳尖，穆斯林递过来的保温杯，还有莱安暖乎乎的小身子，才发现有些东西早就在日复一日的相处里生了根——哈萨克的别扭关心，穆斯林的默默留意，甚至莱安带着稚气的依赖，都成了他呆在这里的理由。

晚饭时，莱安非要坐在格里腿上，夹了块排骨往他嘴里塞：“格里哥哥吃，这是我让厨房特意给你做的。”

哈萨克舀汤的手顿了顿，把碗里最大的一块山药夹到格里碗里，没看他：“山药养胃，多吃点。”

穆斯林笑了笑，给莱安递了张纸巾：“慢点吃，别掉格里身上。”

窗外的槐树叶又沙沙响起来，和他离开前一样。格里低头看了眼腿上叽叽喳喳的小家伙，又瞥了眼碗里的山药，还有对面悄悄往他这边瞟的哈萨克，忽然觉得，之前那些纠结和累，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

日子嘛，本就是这样——有黏人的小尾巴，有别扭的关心，有不动声色的惦记，凑在一起，才叫日子。至于那些没说清的心思，慢慢来，总会有说清的那天。

即使他的心里仍在纠结，他也不愿意打破现在的平静，他希望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只要哈萨克不再透露他的心不说即使摆在表面上，他也能够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