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活在故事

训练馆的灯光比平日更加耀眼，宋酒儿站在十米线后，第三次将箭搭在弦上，可她的手却迟迟没有拉满弓。弓身上细密的木纹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恍惚间竟与记忆中那柄剑的纹路重叠在一起。昨夜的雾浓得像泼洒的墨，李莲花的笑容隐在竹影深处，她伸手去触碰，却只摸到一片冰凉的晨露，“嗒”地滑落，摔碎在指尖。

孙颖莎嘿！你在发什么呆呢？

孙颖莎抱着球拍袋凑过来，发梢还滴着刚洗完的水珠，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

孙颖莎教练说你今天状态不太对，给你放了半小时假，跟我走。

她不由分说，一把拽住宋酒儿的手腕。掌心传来的温度烫得像一团小火苗，烧得人心头微微一颤。穿过走廊时，几个队友抱着箭筒说笑着迎面走来，宋酒儿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孙颖莎攥得更紧了些。

孙颖莎跟我来，带你去个地方。

孙颖莎的声音带着几分神秘感，径直把她拉进了器材室旁的储藏间。角落里堆着半人高的旧纸箱，灰尘在光线中缓缓漂浮。她蹲下去翻了半天，抱出一个蒙着灰的铁盒。“哗啦”一声，打开的瞬间，里面滚出一堆彩色玻璃弹珠，碰撞声清脆悦耳。

孙颖莎看！

她捏起一颗蓝色的弹珠递过来，指尖轻轻一弹，弹珠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在宋酒儿手心里。

孙颖莎我小时候练反应力用的，对着太阳看，能看见彩虹哦。

宋酒儿捏着冰凉的玻璃珠，把它举到阳光下转了转。果然，细碎的彩光在掌心流转，像极了当年竹林里被剑穗扫起的雾珠，带着微不可察的湿润感。

孙颖莎怎么了？

孙颖莎注意到她垂下的眼睫，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

孙颖莎是不是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储藏间的窗棂漏进一缕阳光，恰好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暖洋洋的。宋酒儿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得像一抹叹息。

宋酒（宋酒儿）梦到一个故人，很清楚，却抓不住。

孙颖莎抓不住就不抓啦。

孙颖莎盘腿坐下，把弹珠一颗颗摆成圈，动作娴熟又专注。

孙颖莎我奶奶总说，梦是老天爷给的礼物，看完就得放回云里去。你看这些弹珠，攥得太紧反而会从指缝溜走。

她忽然抓起一颗红色弹珠，往空中一抛，又稳稳接住。

孙颖莎就像打球一样，太想赢反而会失误。不如像你拉弓那样，呼吸放匀了，该中的自然会中。

宋酒儿看着她灵活翻飞的指尖，忽然笑了。是很轻的笑，却像冰棱融化在温水里，带着某种释然的暖意。

宋酒（宋酒儿）莎莎。

孙颖莎嗯？

宋酒（宋酒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孙颖莎那是！

孙颖莎得意地扬起下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剥开糖纸塞进宋酒儿嘴里。

孙颖莎橘子味的，甜吧？难过的时候就得吃点甜的，把苦气压下去。

橘子的清甜在舌尖弥漫开来，宋酒儿忽然想起最后那场比武。她的剑尖抵住李莲花心口时，他衣襟上沾着一片竹叶，她伸手去摘，却被他用剑鞘轻轻挡开。

李莲花留着吧，算你赢的彩头。

储藏间外传来训练的哨声，“呜——”地一声划破空气。孙颖莎拉起她的手往外跑。阳光穿过走廊的玻璃窗，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像极了那年竹林里被剑风劈开的雾霭。

孙颖莎晚上去吃麻辣烫好不好？

孙颖莎回头冲她笑，短发被风吹得乱翘，带着一股子活泼劲儿。

孙颖莎加双倍芝士鱼丸，我请客！

宋酒儿看着她眼里跳动的光，忽然觉得那些纠缠不清的雾好像散了些。

宋酒（宋酒儿）嗯。

她轻声回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玻璃珠。或许真的像孙颖莎说的那样，有些回忆不必攥得太紧。就像此刻掌心的温度，就像齿间的甜味，都是真实存在的暖，柔软而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