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如丝，斜斜地织在太和殿的丹墀上，将汉白玉栏杆洗得泛着冷光。更漏敲过三响时，殿外的刑杖声还在断断续续地回荡，每一棍落下，都伴随着沉闷的击打声，混着雨水砸在青砖上的脆响，像在敲碎人心。
肖珏跪在冰凉的砖地上，玄甲早已被剥去。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淌，混着背上渗出的血，在身下积成一小滩暗红的水洼。每一棍落在背上，都像有烧红的烙铁碾过，剧痛顺着脊梁骨往上窜，逼得他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
可他没哼一声。
恍惚间，眼前总闪过鸣水城的火光。父亲拄着断矛站在城门下，甲胄染血，却依旧笑得爽朗：“阿珏，等退了这波敌军，爹带你去喝城南的米酒。”他身后，是三千将士齐声呐喊的“誓死护城”，那些年轻的面孔在火光中闪闪烁烁，转瞬间就被乌托人的长刀劈碎。
“砰！”又一棍落下，肖珏的身子猛地一颤，喉间涌上腥甜。他死死盯着殿前那盏昏黄的宫灯，灯光透过雨幕，模糊成父亲临终前的脸。老人倒在血泊里，手还指着北方，像是在说“有内鬼”……
“停刑。”监刑太监尖着嗓子喊了一声，刑杖终于停了。
肖珏依旧直挺挺地跪着，脊背虽已被打得血肉模糊，却没有丝毫弯曲。雨水冲刷着他的脸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他想起早朝时何如非那张清俊却冷漠的脸，想起他说“肖将军好大喜功”时的平静，心脏像是被那玄铁面具的碎片反复切割，疼得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头顶的雨忽然停了。
肖珏微微一怔，僵硬地抬起头。只见一把油纸伞撑在他头顶，伞骨上的竹纹被雨水浸得发亮。伞下站着个纤瘦的身影，蓝色色的襦裙早已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轮廓。
是何黎。
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眼眶红肿得像核桃，眼泪混着雨水，一滴一滴落在肖钰面前的水洼里，漾开一圈圈细碎的涟漪。“肖珏哥哥……”她的声音哽咽着，带着哭腔
何黎对不起，我来晚了
肖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双曾含着暖意的眼睛，此刻只剩冰封的寒意。他想起太和殿上，何如非字字诛心的证词；想起父亲的战甲还挂在殿中，血渍已干，却像在无声地控诉；想起那些战死的弟兄，他们的家人此刻或许还在盼着亲人归乡。 “你来干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棱角，“看我笑话吗？” 何黎的身子猛地一颤，握着伞柄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不是的，肖珏哥哥，我……” “你哥何如非今日在大殿上的所作所为，你都看见了吧？”肖珏打断她，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她的眼底，“他说我父亲通敌叛国，说三万将士的死是咎由自取！这笔账，我肖钰记下了。总有一天，我会查清事实，让他，让所有构陷我父亲的人，血债血偿！”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蚀骨的恨意，让何黎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几乎窒息。她想告诉他，站在大殿上的不是姐姐，是哥哥；想告诉他，父亲和真正的大哥何如非给姐姐下药，把她囚禁在了玉华寺；想告诉他…只是暂时不能说……
可这些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父亲说过，何家的秘密若泄露，不仅姐姐会死，她也活不成。她只能死死咬住嘴唇，任由那些真相在心里翻腾，灼得她心口生疼。
何黎肖珏哥哥，我哥他……他只是……
何黎他只是有苦衷的……
“苦衷？”肖珏冷笑一声，笑声里满是嘲讽，“通敌叛国的污蔑是苦衷？延误战机害死三万将士是苦衷？何黎，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父亲死得活该？”
“不是的！”何黎急忙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肖伯父是大英雄，我们都很敬重他！我哥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
她怎么说得清？说姐姐女扮男装三年，如今却一无所有；说真正的大哥何如非才是今日黑白颠倒的幕后黑手，他联合李嵩构陷肖伯父，就是为了夺取北境兵权；说父亲为了何家的权势，竟默许这一切发生……这些话，说出来谁会信？
肖珏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眼中的寒意更甚。“怎么说不出来了？”他别过头，不再看她，声音冷得像殿外的雨水，“何黎，你走吧。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不必假惺惺地来可怜我。”
何黎的嘴唇哆嗦着，想说的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她知道，此刻无论她说什么，肖珏都不会信。他心里的伤口太深，而造成这伤口的，偏偏是他曾经最信任的“何如非”。
她缓缓蹲下身，将油纸伞轻轻放在肖钰旁边的砖地上，伞面恰好能遮住他的头顶。“肖珏哥哥，”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知道你现在不相信我。但请你相信，肖伯父的清白，鸣水城的真相，我一定会查清楚的。不管是谁，都不能让英雄蒙冤。”
说完，她站起身，没再回头，任由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篮色的身影一步步走出丹墀，渐渐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像一片被风雨打落的花瓣。
肖珏看着那把孤零零的油纸伞，听着何黎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背上传来的剧痛似乎都麻木了。他伸出手，指尖触到伞面的油纸，粗糙的质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那是何黎方才握过的地方。
他想起小时候，何黎总爱跟在他和“何如非”身后，像只叽叽喳喳的小尾巴。她会偷偷把攒下的糖塞给他，会在他练剑受伤时哭着找药膏，会奶声奶气地说“长大了要嫁给肖珏哥哥，和哥哥（bushi 姐姐）一起保护大魏”。
可如今，她是何如非的妹妹，是构陷他父亲的帮凶的妹妹。
肖珏猛地别过脸，将目光重新投向那盏宫灯。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砸在冰冷的砖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他知道，从今日起，他和何家，和那个曾经叫他“肖珏哥哥”的小姑娘，再也回不去了。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像是在为鸣水城的亡魂哭泣。肖珏依旧跪在那里，背挺得笔直，像一株在风雨中不屈的青松。他不知道前路有多少荆棘，不知道流放岭南的路途有多遥远，但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查清真相，为父昭雪。
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远处的更漏又敲了一声，四更大了。油纸伞静静地立在他身旁，挡住了漫天风雨，却挡不住这深宫夜色里，那无边无际的寒意与绝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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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想让我走原剧情还是带很多改编捏？宝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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