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华寺的晨钟刚歇，山雾还没散尽，像一层薄纱裹着飞檐翘角。何黎提着裙摆穿过竹林，露水打湿了她的布鞋，凉丝丝的潮气顺着鞋底往上窜，可她顾不上这些，眼里只有那抹坐在石阶上的素白身影。
“姐姐！”她大喊着跑过去，声音撞在竹林里，惊起几只白鹭。
石阶上的人缓缓转过头，正是禾晏。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僧衣，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只是那双往日清亮的眼睛，此刻却空洞地望着前方，像是蒙着一层化不开的雾。
“姐姐！”何黎冲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指尖触到一片冰凉。“你怎么了？你的眼睛……”
禾晏的睫毛颤了颤，像是在辨认声音的方向，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阿黎？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些微的沙哑，“这寺里的雾大，路不好走，你怎么不多穿点？”
“我问你的眼睛！”何黎的声音发颤，伸手想去碰她的眼睑，却被禾晏轻轻避开。
“没什么。”禾晏低下头，看着自己交叠在膝上的手，“前几日淋了雨，受了些风寒，暂时看不清罢了。过些日子就好了。”
可何黎分明看见，她眼角的泪痕还没干透，那不是风寒该有的样子。她想起父亲那晚在书房说的话——“让她活着，但不能再让她开口”，心脏猛地一缩。是他们！是父亲和大哥动了手脚！
“是不是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何黎的眼泪涌了上来，“是父亲？还是大哥？”
禾晏摇了摇头，抬手想摸摸妹妹的头，却偏了偏方向，指尖擦过何黎的鬓角。“别瞎猜。”她的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能再见到你，姐姐已经很高兴了。”
何黎咬着唇，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不能让姐姐再担心了。她从包袱里掏出用油纸包好的桂花糕：“这是你最爱吃的，我从家里偷偷带来的。”
禾晏接过糕点，指尖在油纸上来回摩挲着，像是在感受它的形状。“还是阿黎最疼我。”她笑着说，可那笑容里，藏着何黎读不懂的苦涩。
姐妹俩坐在石阶上，聊着小时候的趣事。何黎说起演武场边的石榴树又结了果子，说起春桃新学了支曲子，小心翼翼地避开朝堂的纷争，避开鸣水城的血色，避开那个让人心寒的“何如非”。禾晏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阳光透过竹叶洒在她脸上，明明灭灭的光斑里，她的侧脸柔和得像一幅水墨画。
可何黎知道，姐姐心里的伤口，从未愈合。
另一边，何府书房的檀香燃得正烈。何如非——如今真正的何家长子何如非，正把玩着一枚玉佩，玉佩上的“何”字被他摩挲得发亮。
“父亲倒是念旧情。”他嗤笑一声，抬眼看向身旁的黑衣人，“留着这么个隐患，就不怕她哪天跑出去，把我们的事抖搂干净？”
黑衣人躬身道：“大少爷放心，玉华寺四周都是我们的人，她插翅难飞。”
“插翅难飞？”何如非放下玉佩，眼神冷了下来，“何晏那个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当年她能女扮男装混进军队，能在北境打出一片天，就不是个安分的。留着她，迟早是祸害。”
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宫墙，指尖在窗棂上轻轻敲击着：“父亲心软，我可不能心软。”他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找个机会，把她处理掉。做得干净些，别留下痕迹。就当……是成全她这双看不见的眼睛，让她彻底清净。”
黑衣人应声：“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夜幕降临时，何黎扶着禾晏回了禅房。烛火跳动着，映得禾晏的脸忽明忽暗。“姐姐，你先歇着，我去客房看看。”何黎替她掖了掖被角，“明早我再来陪你。”
禾晏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路上小心些，这寺里的路黑。”
“嗯。”何黎应着，转身走出禅房。
夜色像墨一样浓，月光被乌云遮住，只有几盏廊灯在风里摇曳。何黎沿着石板路往前走，脑子里乱糟糟的。姐姐的眼睛，父亲的冷漠，大哥的阴狠，还有肖珏哥哥在雨中绝望的眼神……这一切像一团乱麻，缠得她喘不过气。
她该怎么办？凭她一个人的力量，能救姐姐吗？能查清鸣水城的真相吗？能让肖伯父沉冤得雪吗？
越想越乱，脚下也失了分寸。走到湖边的回廊时，她一不留神踩空了台阶，身子猛地往前倾——
“小心！”
一只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何黎惊魂未定地回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是肖珏。
此刻他正皱着眉，看着她，眼中情绪复杂。
何黎的心跳得像擂鼓，脸颊瞬间涨红。她想起几日前在宫门外，他冷漠的语气，伤人的话语，还有自己那句“我一定会查清楚”的承诺。
“肖……肖珏哥哥？”她结结巴巴地开口，手腕还被他紧紧攥着。
肖珏这才回过神，猛地松开手，像是被烫到一样。他别过头，看向漆黑的湖面，喉结动了动：“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没了那日的冰冷。何黎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根，忽然想起刚才他抓住自己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莫非……他是在担心自己？莫非他也觉得，前几日说的话太重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按了下去。怎么可能？他现在一定还恨着何家，恨着“何如非”，连带自己也……
“谢谢你，肖珏哥哥。”何黎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刚才要是没有你，我……”
“不必谢。”肖珏打断她，语气又恢复了几分疏离，“我只是路过。”
路过？这玉华寺地处深山，怎么会“路过”这里？何黎心里疑惑，却不敢问。她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态度，比在宫门外时缓和了些，或许，他并没有完全把自己当成敌人。
“肖珏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肖钰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回来找证据。”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审视，“找能证明我父亲清白的证据，找能揭穿何如非真面目的证据。”
何黎的心猛地一紧。他果然还是没放弃。
“我知道你不信我。”她咬了咬唇，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但我还是那句话，鸣水城的事，另有隐情。我姐姐……”话说到一半，她又猛地停住，差点把禾晏的事说漏嘴。
肖珏挑眉：“你姐姐？何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没有。”何黎慌忙摇头，眼神有些闪躲，“我是说，我一定会帮你。不管是谁在背后搞鬼，我都不会让他得逞。”
肖珏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想起小时候她总爱跟在自己身后，像只黏人的小尾巴。那时候她多坦诚啊，开心了就笑，难过了就哭，从不会像现在这样，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眼神里藏着那么多秘密。
他确实觉得，前几日在宫门外说的话太重了。何黎还是个小姑娘，何家的事，或许她并不知情。可一想到父亲的冤屈，想到鸣水城的三万亡魂，他就控制不住地想迁怒。
“你不用帮我。”肖珏的声音柔和了些，“这是我肖家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他顿了顿，补充道，“你一个女孩子，别卷进来，太危险了。”
何黎抬起头，眼里闪着倔强的光：“这也是我的事！肖伯父待我如亲女，鸣水城的将士里，有很多人都曾护过我和姐姐。我不能让他们白白死去！”
肖珏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忽然有些恍惚。这双眼睛，和小时候那个拍着胸脯说“我要和哥哥一起保护大魏”的小姑娘，重合在了一起。
风吹过湖面，带来一阵凉意。何黎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裹紧了衣服。
肖珏脱下自己的外袍，递了过去。“披上吧，夜里凉。”
何黎愣住了，看着那件还带着他体温的外袍，一时间忘了反应。
“拿着。”肖珏把外袍塞到她手里，语气不容置疑，“别生病了，还得查你说的‘真相’呢。”
何黎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接过外袍，披在身上，温暖的感觉顺着布料蔓延开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也驱散了心里的委屈。
“谢谢你，肖珏哥哥。”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肖珏“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朝着回廊尽头走去。月光恰好从乌云里钻出来，照亮了他的背影，挺拔而孤绝。
何黎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它消失在夜色里。她摸了摸身上的外袍，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或许，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糟。或许，她和肖珏哥哥，还能像小时候一样，并肩作战。
她握紧了拳头，眼神变得更加坚定。不管前方有多少困难，她都要走下去。为了姐姐，为了肖伯父，也为了那些不该被遗忘的忠魂。
湖面上的风还在吹，带着荷叶的清香。何黎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客房走去。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
也是收到咱小将星的花花谢谢以上宝宝们
另外先和大家说声抱歉。我看剧一般看字幕，不开声音。把咱男主肖珏，看成肖钰了…
今天好诡秘来家里和我一起看才发现写错了，我把前面发布的都看完改完了。后续存稿也会改掉
给之前看过的宝宝带来了不好体验抱歉咯
100朵花花加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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