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如非的亲卫脸色煞白，手按刀柄的指节都在抖，声音劈了个叉：“将、将军！是肖珏！他……他带了至少一个营的人，正往这边冲！”
何黎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往上提了提。她挣扎着抬头，透过亲兵的缝隙望向声音来处，果然看见尘烟滚滚，黑压压的人影在林间攒动，最前面那道骑黑马的身影挺拔如松，哪怕隔得远，她也认得出是肖珏。
“肖珏来了！”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之前被何如非抓住时强撑的镇定瞬间碎成了渣。被攥着的手腕还在疼，后颈的钝痛也没消，可此刻那些都不重要了，她只觉得眼眶发烫，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了浮木。
何如非的眉峰拧成了疙瘩，目光扫过远处越来越近的烟尘，又落回何黎泛红的眼角。他指尖微动，似乎想再拽紧些，可肖珏的速度太快了，马蹄声越来越近。
“将军，”旁边的副将压低声音，语气焦灼，“肖珏带的是九旗营的精锐，我们只带了五十亲兵，硬拼讨不到好！大局要紧啊！”
何如非的指节捏得发白，视线在何黎脸上停了片刻。她眼里的光太亮了，那种全然的信赖和期待，不是给她的，是给那个即将冲过来的男人的。这认知像根刺，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猛地松开手，何黎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撤。”何如非的声音冷得像冰，转身翻身上马，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一眼，肖珏已经冲破了最后一道林障，正朝这边狂奔，而何黎正望着肖珏的方向，身体都在微微发抖，是激动，也是急切。
几乎是他们消失的同时，肖珏已经冲到了近前。他翻身下马的动作太急，差点踉跄，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他的目光越过空荡的林地，直直落在何黎身上。
那一刻，所有的喧嚣都仿佛静止了。
何黎看着他奔过来，看着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急切和后怕，距离越来越近，她甚至能看清他额角的汗滴。
何黎肖珏哥哥！
她扑进他怀里，力道大得让两人都晃了一下。肖珏的手臂瞬间收紧，紧紧地把她圈在怀里，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他的手抚过她的后背，摸到她衣衫下的擦伤，指腹都在发颤。
“我在，阿黎，我在。”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长途奔袭后的喘息，更多的却是失而复得的庆幸。
何黎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闻着那让她安心的味道，积攒了一路的恐惧、委屈、后怕，全都化作滚烫的眼泪涌了出来。她死死抓着他的衣襟，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差点……差点又被他抓回去了……”她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他说要去找姐姐……他和乌托人……我好怕……还好你来了，肖珏哥哥，还好你来了……”
肖珏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疼得厉害。他低下头，用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一遍遍地拍着她的背安抚：“不怕了，阿黎，没事了。我来了，再也没人能把你带走了。”
何黎望着肖珏，眼里还沾着未干的泪痕，却多了几分坚定。刚才相拥的暖意还在心头，可她知道，眼下不是沉溺于安稳的时候。
“肖珏哥哥，润都还没彻底解围，何如非也只是暂时退走。”何黎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有些沙哑，“我们不能在这里耽搁。”
肖珏点头，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耳垂时，两人都微微一顿。他清了清嗓子，移开目光：“乌托人的主力还在，李匡他们撑不了太久。我刚才让人去联络禾晏，约定好了前后夹击的时辰。”
他顿了顿，看向何黎的眼神带着顾虑：“阿黎，等会儿开战，你……”
何黎我要跟你一起去
何黎立刻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她知道肖珏想说什么，无非是让她留在安全的地方，可她不想再做那个只会躲在别人身后的小姑娘了。
肖珏果然皱起眉：“战场太危险，乌托人凶悍，你……”
“我学过防身的本事，姐姐教过我怎么避开锋芒。”何黎上前一步，仰头望着他，眼里的光亮得惊人，“肖珏哥哥，我不想再当拖后腿的人。你和姐姐都在拼命，我不能只站在原地等着你们保护，我想帮你们。”
她的声音带着恳求，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肖珏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想起刚才她扑进自己怀里时的委屈，想起她喊着“还好你来了”时的依赖，心头忽然一软。
“可是……”肖珏还想说什么，却被何黎抓住了手腕。她的手指纤细，力道却意外地紧。
“求你了，肖珏哥哥。”她的声音放软了些，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会很小心的，绝不会给你添麻烦。就让我跟着你，好不好？”
肖珏看着她眼里的期待，终究还是败给了那份柔软。他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罢了，带你去。但你必须答应我，一切听我号令，不许擅自行动。”
何黎立刻点头，眼里瞬间绽放出笑意，像雨后初晴的阳光，亮得晃眼
何黎我答应你
很快，肖珏让人取来一套九旗营的士兵服，穿在何黎身上显得有些宽大，她却仔细地系好腰带，把长发紧紧束起。
“这样就没人能认出我了。”她转了个圈，有些得意地看着肖珏。
肖珏看着她故作老成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嗯，像模像样的。记住，等会儿跟在我身后，别乱跑。”
他翻身上马，又伸手把何黎拉到身前坐稳。黑马似乎认得何黎，温顺地打了个响鼻。何黎环住肖珏的腰，鼻尖蹭到他后背的战袍，闻到那熟悉的皂角混着硝烟的味道，心跳不由得快了几拍。
“都准备好了吗？”肖珏扬声问道。
身后传来整齐的回应：“准备好了！”
他不再多言，一扬马鞭，黑马率先冲了出去。
“就是现在！”肖珏低喝一声，抽出腰间的长剑。
早已埋伏在两侧的九旗营士兵立刻冲了出去，弓箭如雨般射向乌托人，乌托人猝不及防，不少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砍倒在地，顿时乱作一团。
“跟紧我！”肖珏一边挥剑砍倒冲过来的敌人，一边护着身前的何黎。
“小心身后！”何黎急忙喊道。
肖珏反应极快，反手一剑劈出，正好挑飞了最前面那人的长矛，顺势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他回头看了何黎一眼，眼里带着赞许：“做得好。”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是熟悉的号角声，是禾晏带着内城的人杀出来了！
前后夹击之下，乌托人的防线彻底崩溃。他们本就军心不稳，此刻见腹背受敌，哪里还有恋战之心，纷纷丢盔弃甲往逃去。
“赢了！”有士兵欢呼起来。
何黎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她转头想找肖珏，却发现身边空荡荡的，刚才还在身边的身影不知何时不见了。
何黎肖钰哥哥？
何黎心里一慌，急忙四处张望。营地里到处都是打扫战场的士兵，刀剑碰撞的声音、伤者的呻吟声混杂在一起，却唯独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往前走了几步，又怕走太远跟丢，只能站在原地大喊：“肖珏！肖珏你在哪里？”
没有人回应。她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心一点点沉下去，手脚都开始发冷。刚才的战斗那么乱，他会不会……
“肖珏！”她再也忍不住，声音带着哭腔，拔腿就往刚才他战斗的地方跑。
肖珏阿黎
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何黎猛地回头，看见肖珏正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拿着一块染血的布料，似乎是刚给手臂上的伤口简单包扎过。
那一刻，所有的恐惧、担忧都化作了汹涌的泪水。何黎再也顾不上周围的人，朝着他飞奔过去，一头扑进他怀里。
“你去哪了？”她紧紧抱着他，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我找了你好久……我以为你……以为你……”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口，只是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肖珏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去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怕还有埋伏。”他低头看着怀里哭得不能自已的人，心里又疼又软，“傻瓜，阿黎好不容易才回到我身边，我可不敢死。”
她的心跳瞬间失控，脸颊也烫了起来，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见有人轻咳了一声。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禾晏站在不远处，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李匡和王霸等人站在她身后，脸上都带着揶揄的笑意。
何黎顿时窘迫起来，慌忙从肖珏怀里退开，脸颊红得像要滴血。
禾晏走上前，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眼里满是欣慰：“回来就好，阿黎，你受苦了。”
等情绪稍稍平复，禾晏才转向肖珏，神色严肃起来：“都督，今日这一战，看似是乌托人溃败，实则处处透着诡异。”
肖珏点头：“你是说何如非？”
“我想尽快回京。”禾晏目光坚定，“何如非和京城那位之间一定有把柄，我们必须查清楚，否则不仅是我们，整个大魏的边防都会岌岌可危。”
肖珏沉吟片刻，看向何黎，见她眼里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带着支持的神色，便点了点头：“好。”
何黎看着身边的姐姐和肖珏，紧紧握住了拳头。不管前路有多少风雨，这一次她不会再退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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