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真好，你也快到家了。”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带着几分自嘲的笑意。肖珏的家，他回去是荣归，可她呢？
肖珏指尖叩了叩桌面，目光掠过她低垂的眼睫，落在对面的何黎身上。何黎正蹙着眉，小手攥着禾晏的袖口，那模样分明是担忧。他心里微叹，抬眼给身旁的飞奴递了个眼色。
飞奴跟了肖珏多年，早已练就察言观色的本事，当即会意，清了清嗓子道：“禾姑娘说笑了，都督回府哪有清闲日子？倒是禾姑娘，此番随我们同行，到了京城，可有落脚的地方？”
禾晏抬眸，脸上已换上惯常的淡漠：“随便找个客栈便是，我一个人，哪里都能住。”
“姐姐！”何黎立刻反驳，小脸上满是不赞同，“怎么能随便找客栈？那些地方鱼龙混杂，不安全。我跟你一起住！”
禾晏摇了摇头，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温柔，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傻丫头，何府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家，父亲总不会把你赶出来。你回去住着，总比在外面漂泊好。”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而我，何府早已没有我的位置了。”
何如非视她为眼中钉，这次她死里逃生，还跟着肖珏、何黎一同回来，何如非必然会在父亲面前搬弄是非。她太了解那个大哥了，表面温文尔雅，内里却藏着毒蛇般的阴狠。
何黎被她说得一噎，眼圈瞬间红了。她知道姐姐说的是实话，大哥对姐姐的厌恶从不遮掩，父亲又向来偏重大哥，姐姐回去，恐怕真的举步维艰。可让她一个人回何府，把姐姐孤零零丢在客栈，她怎么忍心？
肖珏见何黎鼻尖泛红，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看得他心头一紧，忙又给飞奴使了个眼色，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飞奴干咳一声，接话道：“禾姑娘，何小姐，其实也不必去客栈挤。肖府的宅子还算宽敞，空着的院子不少。禾姑娘是都督的左膀右臂，何小姐又是都督的……朋友，到肖府暂住些时日，也合情合理。对外只说是来做客，谁也挑不出错处。”
何黎闻言下意识看向肖珏，肖珏正望着她，目光温和，带着几分鼓励。她心跳漏了一拍，脸颊微热，刚想点头，又猛地想起什么，慌忙摆手：“不用不用，太麻烦都督了……”
她话还没说完，肖珏已沉声开口，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可以。”
他视线落在何黎微红的脸上，又转向禾晏：“肖府总比客栈稳妥，你们暂且住下，等事情安顿好再做打算，不必客气。”
何黎咬着唇，看看肖珏，又看看禾晏。姐姐眼底的疲惫和落寞那么明显，她知道姐姐需要一个安全的落脚点；而肖珏的提议，无疑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只是……想到要住在肖府，和他朝夕相处，她的心就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
就在这时，几个腰间鼓鼓囊囊的汉子走了进来。他们眼神四处乱瞟，脚步虚浮，却又带着一股刻意压制的戾气，与客栈里其他吃饭歇脚的旅人截然不同。
禾晏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角的余光已将几人打量清楚：口有厚茧，步履间藏着功夫底子，腰间鼓鼓的分明是兵刃。她不动声色地往何黎身边靠了靠，手指搭在桌沿下的匕首上。
肖珏的目光也冷了下来，指尖在桌下轻轻敲了两下，那是他给飞奴的信号：戒备。
何黎虽不及两人敏锐，却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下意识攥紧了肖珏的衣角，呼吸都放轻了些。
禾晏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砰”的一声，茶水溅出。几乎在同时，桌下的匕首已握在手中，寒光一闪，直刺向刀疤脸的手腕！
另外几人见状，立刻拔刀围攻上来。肖珏早已起身，长剑出鞘，剑光如练，瞬间逼退两人。飞奴也护在何黎身前，拳脚功夫利落，拦住了侧翼的刺客。
但禾晏和肖珏身手实在太快，那些刺客看似凶悍，实则不堪一击。不过片刻功夫，便被一一制服，或被打晕在地，或被剑尖抵住咽喉，再无反抗之力。
禾晏收了匕首，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却又无比肯定：“看来，是冲我来的。”
肖珏走到她身边，沉声道：“这里是崇淮，属京畿之地，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行刺。我马上派人去崇淮知府衙门，让他们彻查此事。”
禾晏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冷冽：“不用查了，我知道是谁。”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他们又杀了我一次。”
肖珏心中一凛，他隐约猜到是谁，却没说出口，只是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立刻启程，连夜赶往京城。到了肖府，至少能安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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