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的银杏叶落了又黄，青木媛捧着那枚玉佩坐在窗边，指尖摩挲着上面被体温焐热的纹路。已经三个月了，自张正从张家回来，他身上的陌生感便像藤蔓般疯长，缠绕得她喘不过气。
路人甲“小姐，张公子在门外等您呢。”
小桃的声音带着犹豫，她这几个月瞧着自家小姐日渐消沉，心里早替她憋了口气。
青木媛将玉佩塞进衣襟，起身时裙摆扫过案几，砚台里的墨汁溅在素白的绢布上，晕开一片乌黑，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院外的“张正”穿着月白长衫，身姿挺拔如旧，可那双曾盛满温柔的眼睛，此刻却像结了冰的湖面。他见青木媛出来，只是微微颔首。
阿那然“今日有场秘境试炼，长老让我们同组。”
青木媛“好。”
青木媛的声音有些发涩。换作从前，他定会笑着揉她的发顶，说“有我在，别怕”，可如今，只剩公事公办的冷淡。
秘境入口在书院后山的迷雾森林，踏入结界的刹那，青木媛忽然想起去年此时，她也是在这里崴了脚，张正背着她走了整整三里路，背上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比秘境里的暖阳还要烫人。
阿那然“小心脚下。”
“张正”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打断了她的回忆。他走在前面半步，腰间佩剑的穗子随着步伐晃动，那穗子本该是青色的——青木媛亲手绣的，可此刻却换成了玄色，边缘还沾着未清理干净的血渍。
她的心猛地一沉。真正的张正从不用玄色，他说那颜色太沉，衬得人没了生气。
秘境深处突然传来妖兽的嘶吼，一头独眼巨狼从树后窜出，利爪直扑青木媛面门。她下意识祭出玉如意，却被一股蛮力猛地推开——“张正”挡在她身前，长剑出鞘的瞬间，青木媛瞳孔骤缩。
那剑法不对。
真正的张正剑势凌厉却藏着三分仁厚，收招时总习惯性地偏右一寸，怕伤及妖兽腹中幼崽。可眼前这人，剑招狠戾决绝，剑光扫过巨狼咽喉时，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青木媛“你到底是谁？”
青木媛的声音带着颤抖，玉如意的光芒在掌心明灭不定。
“张正”收剑的动作一顿，转过身时，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快得像错觉。
阿那然“你胡说什么？”
青木媛“你的剑法，你的穗子，还有你看我的眼神……”
青木媛一步步后退，指尖掐紧了掌心。
青木媛“你不是他。真正的张正在哪？”
阿那然“放肆！”
“张正”突然厉声呵斥，周身气息骤冷。
阿那然“不过是秘境凶险，让你心生妄念！若再胡言，休怪我不客气！”
他的呵斥像冰锥扎进青木媛心里。她想起三日前，她在他书案上看到一封未写完的信，字迹潦草得不像张正，末尾那句“阿然代笔”被墨点糊住，当时她只当是他病后手抖，此刻想来，字字皆是破绽。
青木媛“阿然……”
青木媛喃喃道，声音轻得像叹息。
青木媛“你是阿那然，对不对？”
“张正”猛地攥紧了剑柄，指节泛白。他没想到，自己扮演得如此小心，还是被她看出了端倪。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剧烈震动，秘境结界竟开始松动。远处传来轰隆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冲撞结界壁。“张正”脸色一变。
阿那然“不好，是秘境核心不稳，我们得赶紧出去！”
他伸手想拉青木媛，却被她狠狠甩开。
青木媛“别碰我！”
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
青木媛“你告诉我，真正的张正是不是出事了？你们把他藏在哪了？”
“张正”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却只是别过脸。
阿那然“他死了。”
三个字像重锤砸在青木媛心上。她踉跄着后退，撞在身后的古树上，心口的玉佩硌得她生疼。
青木媛“不可能……他说过会回来的，他还留了玉佩给我……”
阿那然“那不过是哄你的把戏！”
“张正”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急切。
阿那然“青木媛，你醒醒吧！张正早就死了，死于家族禁术反噬，连尸骨都没留下！”
他说这话时，眼神飘向别处，不敢看她的眼睛。可青木媛却看清了，他袖摆下的手，正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像是在逼自己说狠话。
结界的裂痕越来越大，碎石从头顶坠落。“张正”咬了咬牙，突然打横抱起青木媛，不顾她的挣扎，朝着秘境出口疾奔。风声在耳边呼啸，青木媛在他怀里哭得撕心裂肺，那些被忽略的细节此刻全涌上心头：他病中她送去的汤药总被原封不动退回，他书房的灯总亮到深夜，还有他偶尔望着她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不属于张正的愧疚……
原来所有的疏远和冷漠，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冲出秘境的刹那，结界彻底崩塌。“张正”将她放下，转身就想走，却被青木媛死死拽住了衣袖。
青木媛“带我去见他！”
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倔强。
青木媛“就算他死了，我也要见他最后一面！”
“张正”猛地甩开她的手，力道之大，让她踉跄着摔倒在地。
阿那然“我说了他死了！”
他低吼道，眼眶泛红。
阿那然“青木媛，别再自欺欺人了！你和他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死了，对你、对青木家都是解脱！”
这句话像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青木媛的心脏。她趴在地上，看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不是在骗她，他是在逼她放手。
可她偏不。
她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掌心的血混着泪水渗进泥土里。那枚玉佩在衣襟里发烫，像是在提醒她，真正的张正还在等她。
青木媛“张正，不管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
她对着空荡荡的山林轻声说，声音不大，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定。
而此刻，张家密室里，真正的张正正剧烈地咳嗽着，咳出的血染红了纯白的绢帕。他从昏迷中惊醒，胸口的玉佩突然灼热起来——那是他与青木媛的信物，能感知到对方的强烈情绪。
张正“阿媛……”
他虚弱地唤着她的小名，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侍女按住。
路人甲“少爷，您刚用了禁术强行续命，不能动！”
侍女急得掉泪。
路人甲“阿那然少爷说了，他会稳住青木小姐，不让她来张家冒险……”
张正闭上眼，眼角滑下一滴泪。他怎么能让她为自己冒险？张家的禁术反噬早已侵入骨髓，他现在就是个活死人，与其让她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不如让她恨着“张正”，至少还能平安顺遂地活下去。
可他不知道，有些爱意，从来不是一句“放手”就能割舍的。当青木媛提着裙摆，一步步走向张家大门时，一场关于真相与救赎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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